山脚下的冬镇,山风裹着碎雪,贴着黛色的山壁滑下来,落在小镇的青瓦上,簌簌地积起薄薄一层。
屋檐垂着的冰棱,像透明的玉簪子,把日光折射得冷冷的,落在结了薄冰的石板路上,泛着细碎的光。
山上的白桦树早早落尽了叶子,光秃秃的枝桠朝着灰蒙的天,枝尖挂着的雪团被风一吹,便簌簌落在地上——那里蜷着只花狸棒儿,把身子团成毛茸茸的球,连尾巴都藏进了肚皮底下。
就在这个场景里,时常有一个女孩儿来到这里,打扰这安静的世界。她踩着落叶,仿佛扣着树林的木门,“吱呀”一声推开,探出张裹着厚围巾的脸,呼出的白气刚到眼前,就被风扯散,混进山间漫来的寒气里,让整个小镇都浸在清冽又安静的冷意中。
日光透过积着薄尘的玻璃窗,在泛黄的课桌上投下长条形的光斑,混着头顶吊扇缓慢转动的影子,在摊开的试卷上轻轻晃。讲台上的粉笔灰还没散尽,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油墨香,夹杂着后排同学偷偷泡的速溶咖啡气息。
前排女生把刘海别到耳后,笔尖在草稿纸上飞快演算,演算纸边缘已经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公式;斜对角的男生盯着英语阅读题,眉头微微皱着,手指无意识地转着笔,转得快了,笔“嗒”地掉在地上,他慌忙弯腰去捡,抬头时对上同桌递来的一张写着“加油”的小纸条,偷偷笑了笑。
教室后排,几个同学围在一块儿,脑袋凑成小圈,对着一道数学压轴题低声讨论,有人用笔尖点着题干,有人伸手在半空画辅助线,声音压得极轻,生怕吵到周围刷题的同学。
只有墙上的挂钟,秒针“嘀嗒”“嘀嗒”地走着,把这满室的专注,悄悄融进初三的午后里。
窗边的女孩,她总梳着两条松松的落肩辫,发尾带着自然的弧度,垂在肩头时,随着走路的动作轻轻晃。额前留着薄薄的碎刘海,恰好遮过眉心,衬得那张素净的脸愈发文静。眼睛不算大,笑起来时会弯成两枚浅浅的月牙,眼尾带着一点柔和的弧度,像秋夜里被月光浸软的云,甜得很舒服,没有半分张扬。平日里话不多,有人找她借笔记、问问题,她都笑着点头,声音轻轻的,带着让人安心的随和,像秋日里不灼人的风。
她的课本和笔记本总写得整整齐齐,娟秀的字迹带着笔锋,页边偶尔会抄着几句诗,或是自己写的短句,字迹和她的人一样,透着股细腻的灵气。有时课间,她会靠着窗边看楼外的树,手里转着笔,眼神轻轻的,像在琢磨诗句,又像在望着风里飘着的落叶——那是她最喜欢的秋天,也是藏着她心里自由的模样,她叫沈晚星。
初三新学期,她的新同桌是小学时候的同桌旭哥,“嘿!缘分真奇妙!”后面的同学吵吵闹闹,开着玩笑,说:“你俩小时候就是同桌哎!”沈晚星和旭哥谁也没说话。旭哥在年级组排名前二十,妥妥滴能考进重点高中,同学们开着玩笑的时候,他还在埋头看着历史书。沈晚星嘛,看着周围熟悉而陌生的同桌,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她自己知道,自己的成绩在班级倒数,数理化成绩一言难尽,这一年真的能的能改变什么吗……
沈晚星看着旭哥,小声问:“这道题……可以帮我讲讲吗?”旭哥有些生疏,边看着书边回答:“还有两天考试,到时候会重新排座位……”旭哥也不看沈晚星,自顾自地又背起书来,沈晚星心想:重新排座位,肯定又是按成绩排座了,自己最后一排无疑了……
午后的阳光斜斜切进教室,在两人之间的课桌缝里投下一道窄窄的光带。女孩捏着被橡皮擦得发毛的数学卷子,指腹反复蹭过最后那道空着的大题,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用几乎要融进空气里的声音开口:“那个……第三问,你能给我讲讲吗?”
话刚说完,她就低下头盯着自己磨出毛边的校服袖口。同桌是班里稳坐第一的男生,此刻正握着笔在草稿纸上飞快演算,闻言抬头,声音很轻:“哪一步卡住了?”女孩指尖颤了颤,胡乱指着题干里的一个公式,其实连题目都没完全读懂。旭哥顺着她指的地方,耐心地在草稿纸上画出辅助线,边写边讲,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落在她耳朵里却像带着压力。
她盯着男生笔下清晰工整的解题步骤,再看看自己卷子上的字迹和涂涂改改的痕迹,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明明他讲得很清楚,可她脑子里乱糟糟的,只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听懂了吗?”男生讲完,侧头看她,她慌忙点头,声音细若蚊蚋:“懂、懂了,谢谢你。”等男生转回头继续做题,她才偷偷舒了口气,把卷子往自己这边挪了挪,用课本挡住大半,仿佛这样就能遮住那些刺目的红叉,也遮住心里那点藏不住的自卑。
窗外的风吹过,卷起书页的一角,她却没心思看,只觉得自己像落在光亮之外的影子,连问一道题都要鼓足全身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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