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逸乘和沈晚星的故事还在继续……
城南旧梦,烟雨须尽欢
城南的戏园子,在梅雨季里总泛着一股潮湿的木香,像是浸透了岁月的泪,泅染开一地模糊的繁华。沈晚星最爱坐在二楼临窗的雅座,看底下戏台上水袖翻飞,听那咿咿呀呀的唱词,如何在一板一眼间,将别人的悲欢离合,唱得那般惊心动魄。那时,她总觉得戏是戏,人生是人生,界限分明,如同她与这园子里的一切,隔着一层安全的、观赏的距离。
直到那个午后,她看见了李逸乘。
他并非台上的角儿,而是坐在乐师席后,一个专注吹笛的旁客。一袭青衫,眉眼低垂,笛声却清越得如同划破江南绵密水汽的一只孤雁。那一刻,沈晚星忽然觉得,“人生得意须尽欢” 不该是纵情声色的喧嚣,而是当这样一个瞬间来临时的全然沉浸。她的目光,她的心神,不由自主地,尽数欢愉地,系在了那缕笛音上。
他们的相识,顺理成章。从论曲赏画,到并肩漫步于城南的长巷。巷子青石板路被岁月磨得温润,墙头探出慵懒的蔷薇,空气里飘浮着邻家炊烟与栀子花混合的、暖昧的气息。
李逸乘的笛声,不再只为戏台而响,更多的时候,只为她一人。笛音在迂回的长巷里袅袅盘旋,像是为他们的年华写下最温柔的注脚。他常说:“晚星,人生苦短,能得知音如你,当……”她笑而不语,心里却漾开了涟漪。
那时他们都以为,这巷子很长,长到足以走完一生。
可李逸乘终究是那只孤雁,志向在南方,而不在这方小小的、温软的江南。家族的压力,前程的召唤,像一张无形的网,缓缓收拢。最后一次在戏园,台上正唱着《霸王别姬》,虞姬凄然转身,准备那最后的诀别。
“一首情歌两难”,他握着她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指骨,“晚星,我……”
她抽回手,指尖冰凉。无需多言,那笛声里的彷徨,眉眼间的挣扎,她早已读懂。“我们为何一别两宽?” 这句话在喉头滚了又滚,终究化作一声叹息。何必问呢?这世间太多的离别,都没有缘由,或者,缘由太多,重得让人无力承担。
李逸乘离开的那天,烟雨朦胧,正如他们初遇时的背景。没有十里长亭,只有城南旧码头的杨柳依依。他塞给她一枚菩提子打磨的坠子,温润微凉,贴着她的掌心。
“南北再无孤雁往来。” 他留下这句话,转身登船,少年的背影很快消融在灰茫茫的水天一色里。船开了,犁开一道道水纹,像是生生在他们之间划下不可逾越的鸿沟。
晚星站在原地,直到暮色四合,直到那枚菩提坠子被掌心捂得滚烫。“情味腐烂”——当初的甜蜜誓言,在现实的风雨侵蚀下,原来这么快就会变质,散发出一种回忆的、酸楚的气味……
沈晚星说:
风月无关于你
李逸乘离开后,沈晚星的世界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声音和色彩。
她的旅行,不再执着去戏园,那座曾经承载她最初欢愉的城南,也变成了心口的禁地。“城南没有你”,那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成了提醒她失去的碑铭。
春日繁花,秋夜明月,夏日流萤,冬日落雪,这世间一切美好的风月,都仿佛与她隔了一层透明的屏障。
“风月无关于你”,因为能与她共赏风月的那个人,已经远在天涯。美景入眼,只觉空洞;良辰在侧,唯感虚设。她把自己活成了一座孤岛,四周是名为回忆的、深不见底的海……
她时常摩挲着那枚菩提坠子,光滑的表面,似乎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她想起佛家说菩提代表觉悟,可她悟了什么?悟了人生无常,还是悟了爱别离苦?
“菩提落叶满地”,年复一年,心中的那棵菩提树,早已落尽了叶子,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倔强地指向苍白的天空。
树下,“已不见你”。
偶尔,晚星会听闻他的消息。来自北方的只言片语,说他仕途顺利,说他可能已另娶佳人。每一条消息,都像一根细针,不致命,却绵绵密密地扎在心上最柔软的地方。她试图将他的名字,他的容颜,从脑海里连根拔起,却发现那痕迹早已深入骨髓,动一动,便是摧枯拉朽的疼……
晚星开始明白,所谓遗忘,不过是把“想念”这种情绪,从澎湃的江河,压抑成了地下的暗流。表面平静无波,内里却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地基。她依旧活着,循规蹈矩,但灵魂的某一部分,早已随着那年城南的船,一同远去了……
长巷里已无少年还
许多年后,沈晚星已习惯了这种近乎麻木的平静。她的日子清浅,如水淌过。又是一个江南的雨季,雨水敲打着屋檐,滴滴答答,像极了那年戏台上的鼓点。
鬼使神差地,她又一次走进了那座废弃已久的城南戏园。园内蛛网横结,桌椅蒙尘,昔日的锣鼓喧天、衣香鬓影,早已被死寂吞没。她仿佛还能看见,那个青衫少年,坐在乐师席后,专注吹笛的模样。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