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礁区,名副其实。
这是一片绵延数里的水下丘陵地带,由无数大小不一、形态嶙峋的暗色礁石构成。礁石之间是幽深狭窄的缝隙和海沟,水流在此处变得湍急而混乱,卷起阵阵白色的泡沫和细碎的砂砾。光线透过上方数十丈深的海水艰难地洒落,在礁石间投下明暗交错、不断晃动的阴影,为潜藏者提供了绝佳的掩护。
空气中(或者说海水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铁锈味和腐烂海藻的气息,与深瞳部落营地的清冽截然不同。
陈默和苏晚晴藏身在一块巨大的、如同卧牛般的礁石背后。
两人都换上了深瞳部落提供的简易装备。陈默穿着一件灰蓝色的、用某种坚韧海兽皮鞣制的贴身软甲,外面套着便于在水中活动的短袍,腰间挂着老萨满提供的一柄短剑和一包应急的药物、绳索等杂物。苏晚晴则是一身类似的装束,只是颜色更接近冰蓝,手中握着的依旧是她的寒魄短剑。
老萨满还给了他们一人一枚拳头大小、表面布满细密孔洞的灰白色“消音海螺”。佩戴在身上,可以一定程度上吸收行动时产生的水流声和灵力波动,在复杂环境中效果显着。
此刻,陈默背靠着冰冷的礁石,微微喘息。
仅仅从营地移动到这片碎礁区边缘,不到五里的距离,就已让他额头见汗,胸口传来阵阵闷痛。经脉中那点刚刚恢复的微弱灵力,在对抗混乱水流和维持基本活动时消耗得飞快。
但他眼神依旧专注,灵觉(虽然因灵魂受损而范围大减、精度下降)如同无形的蛛网,谨慎地向四周铺开。
得益于星辉之力对“异常”的敏锐,加上“渊汐碎片”贴身传来的、若有若无的纯净感应,他的感知在复杂环境中反而比寻常炼气修士更清晰一些。
他“看”到了左前方三十丈外,一处礁石缝隙底部,有被刻意踢乱的砂砾痕迹;右后方五十丈,一块礁石顶部,有半个模糊的、非自然形成的踩踏印;更远处,水流中混杂着一丝极淡的、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腥臊体味——那是长期在肮脏船舰上生活的海盗特有的气味。
“三点钟方向,三十丈,礁石缝。九点钟方向,五十丈,顶部。正前方偏右,约七十丈,水流中有异味,移动缓慢。”陈默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地将探查到的信息告知苏晚晴。
苏晚晴冰眸微眯,迅速判断:“三点钟和九点钟是暗哨,正前方是流动哨或潜伏者。先解决暗哨,再处理流动的。”
“怎么打?”陈默问。他现在能动用的攻击手段有限,星辉之力几乎枯竭,灵力微弱,唯一依仗的只有现代格斗技巧和对战局的预判。
“你左我右。”苏晚晴言简意赅,“用部落给的‘无声水箭筒’,近距离解决。尽量不要惊动第三个。”
无声水箭筒是一种海族常用的水下刺杀工具,外形像一节粗竹筒,内部有精巧的压缩水纹阵法,激发时可以射出一道极细、高速、几乎无声的水箭,穿透力不错,但射程短,且对灵力要求不高,正适合陈默目前的状态。
陈默点头,从腰间皮囊中取出那支沉甸甸的黑色水箭筒,检查了一下机括,又摸出三枚备用的、刻画着简易穿透符文的骨制短箭装上。
苏晚晴则已经悄无声息地滑出了藏身地,如同一条融入水色的游鱼,贴着礁石阴影,向着九点钟方向的那处顶部暗哨摸去。她的动作依旧带着伤后的僵硬,但每一步都精准地避开了湍急的水流和可能发出声响的碎石。
陈默深吸一口气,压下胸口的不适,也向着左侧三点钟方向的礁石缝隙潜去。
三十丈距离,在陆地上不算什么,但在水下复杂环境,又需极度隐匿,足足花了陈默近二十息。
他停在目标礁石缝隙上方的一块凸起处,屏住呼吸,小心地探头向下望去。
缝隙约一人宽,深不见底,内部幽暗。但在缝隙入口内侧约三尺处,一道模糊的身影正半蹲在那里,面朝外警戒。那人穿着破烂的皮甲,头发油腻打结,腰间挂着一柄弯刀,手中握着一把上了弦的手弩,正警惕地扫视着外面。
确实是海盗装扮,而且很专业,选择了这个易守难攻、视野良好的位置。
但此刻,他的视线死角,正好是陈默所在的头顶上方。
陈默没有犹豫。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将无声水箭筒的发射口,对准了下方海盗的后颈——那里是连接大脑与躯干的关键部位,水箭穿透足以瞬间致命。
然后,他扣动了扳机。
“噗。”
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气泡破裂的声响。
一道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透明水线,从筒口射出,精准地没入了海盗的后颈!
海盗的身体猛地一僵,手中的弩箭脱手滑落,他下意识地想回头,但动作只做了一半,便软软地瘫倒在缝隙中,再无生息。鲜血从后颈的细小孔洞中渗出,迅速被流动的海水稀释、带走。
陈默没有立刻下去检查。他维持着姿势,又等了五息,确认周围没有其他异常动静,才如同壁虎般滑下礁石,落在缝隙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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