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咎当即扣住了顾承章，要求第二天随他离开海市，前往炎赵。
顾承章的出现，保住了他的清白，也就保住了他岌岌可危的太子之位，他断然不会放他轻易离去。
顾承章心中也有小九九，先跟着赵咎走，然后在两国边境地带伺机逃离，天宽地广，想去哪就去哪，不就是易容术吗，对一个修行者来说，简单到不算事。
所以他睡了个难得的安稳觉，直到赵咎的亲随来敲门，他才迷迷瞪瞪地起床。
为掩盖真实身份，赵咎一行全是便装。顾承章也分到一身全新的行头：上衣交领，衣长及臀，袖口紧收，摒弃宽袍大袖的繁复，便于持械；下身着袴褶，裤管宽松至膝下束口，外罩短褶衣，以皮革或麻布腰带系扎，勾勒出精悍的腰线；环首铁剑悬于腰间，剑鞘以鲨鱼皮裹木，外缠丝绦，剑格处镶嵌错金云纹。
这种上俭下便的搭配，使整个人看上去精神而干练，在简洁利落中透出剽悍之气，于细节处彰显些许威严之感。
顾承章不由感慨，不愧是太子亲卫，便装也如此精致。
一行人从海市离开，坐船到达码头，交出平安扣；码头上的小厮牵来寄养的马匹、车辆以及各种杂物，交接后也顺利地离开码头。可是在出城的时候，被天齐太子姜卫济拦住了。
“见过赵太子殿下。洛邑一别，想不到这么快就见面了。”姜卫济含笑道，“可否到宫内一叙，让小弟略尽地主之谊？”
赵咎长相不如姜卫济那般完美，打心里就不喜欢这个小白脸，没好气地回答道，“这次只是来海市买点东西，不算出使贵国，这一套就免了吧。”
“既是如此，悉听尊便。但殿下扣了我的人，还请留下。”
赵咎知道他在说顾承章，于是干脆利落地拒绝了，“不行。”
“为什么？”
“他也不是你天齐人，是苍楚人。”
“那你也没有资格把他带走。”
“王畿发出了搜捕令，孤在海市擒得此人，要带回去交给姬太子。”赵咎冷声道，“怎么，姜太子非要庇护于他？”
姜卫济一怔，他没想到对方会抬出姬晨旭来压自己。不过这事合情合理，自己再反对，就相当于在明面上不拿王令当回事。加之本国境内还有许多士大夫心向天子，硬顶确实不妥。
“他秘密潜入天齐，本太子也是刚刚得到消息，前来缉拿。”姜卫济思索再三之后，决定先把人捏在手里再说，用什么理由都可以。于是他朗声说道，“本国军士会将他押赴洛邑，赵太子交人吧。”
真不要脸！赵咎暗骂一声，冷笑道，“不劳殿下费心，孤的手下虽是一群酒囊饭袋，提溜个人犯也还绰绰有余。”
这是明着拒绝了，这让姜卫济有些为难。动手硬抢当然没问题，可对方毕竟是一国太子；就为了这个人就得罪炎赵未来的国君，未免不划算。虽然顾承章还隐瞒了许多秘密，以后找机会弄回来也可以。
想到这里，姜卫济拱手道，“既如此，赵太子多多费心，本太子就不管了。”
“客气。”赵咎拱手回礼，“有劳殿下让个路。”
姜卫济挥挥手，卫队分列道路两旁。他深望了顾承章一眼，微微点头致意。
顾承章露出一个无辜又无奈的表情，被一众亲随裹挟着，跟上了赵咎。
姜飞叶道，“殿下，真放他走？前面的努力岂不是白费？”
“尽人事、听天命吧，何况，顾承章是什么人，真能随他到炎赵？你派出一队身手好的人暗中尾随，如果顾承章潜逃，立刻替他掩护，最好能把他带回来。”
“喏。”
炎赵尚武，边骑战力独步天下，与赤狄的作战中，国君赵敬章曾有连续奔袭五百余里的恐怖战绩，直接擒杀赤狄首领，迫使对方全线溃败，让出大片草场求和。所以炎赵军队多骑兵，弓马娴熟。顾承章的骑术明显不过关，两天下来，大腿内侧被磨掉一大块皮，疼得他想直接蹲在马背上。
侍女看他又疼又尬的表情、以及非常别扭的坐姿，终于忍不住咯咯笑起来。
“喂，你还算个男人吗？连马都不会骑？”
顾承章心情不好，当即回怼道，“是不是男人和骑马有什么关系？你们炎赵的太监不骑马？”
赵咎身边的一个亲随脸色一僵，狠狠瞪他一眼。
“对不住、对不住，”反应过来的顾承章连忙解释道，“确实没关系。”
侍女咯咯笑个不停，引得赵咎回头看了一眼。
不远处就是炎赵和天齐的界山，他挥手让顾承章走近些。山道蜿蜒如蛇，两侧松涛如怒。
“你还不跑吗？过了此处，可就没机会了。”
“跑是跑不掉的。如果你愿意，放了我；不愿意，我随你回王城。”
“这真不像一个男人说的话，像个怨妇。”
“我不是怨妇，因为怨妇是安全的，而我随时会死在你的手上。”顾承章苦笑道，“何况，一路都有人跟踪，你当真不知道吗？”
听闻此言，侍女变了脸色，按住腰间剑柄。放眼四周，却空无一人。
赵咎摇了摇头，此行隐秘，他并未安排暗卫。
“是天齐的人吗？”
“不知道。”顾承章老实交代，“人应该不少，且都是修行者。”
侍女插嘴道，“你怎么会知道？”
顾承章摊开手掌，露出四只小巧的金龟子。
“此物名探灵子，对天地灵气极为敏感，遇到修行者便会自动折返；我已经放飞了四只，飞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现已经全部返回。”顾承章看着赵咎的眼睛，沉声说道，“如果不是你的人，那恭喜殿下，我们已经被围死了。”
赵咎说道，“是敌是友都不知道，不要轻举妄动。我们佯作不知，继续赶路，让弟兄们提起精神，准备接敌。”
顾承章为了减少马鞍对大腿的摩擦，低身伏在马背上，耳畔尽是铁蹄叩击地面的闷响。他看似悠闲地数着马蹄声的节奏，心却早已提到嗓子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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