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琦陪着笑，把芈云虎一行人送至太学宫。按往日习惯，即便太子芈云樟亲临，宫主张道远也不会抬抬眼皮子，今日居然一反常态，站在门口亲迎。
芈云虎人如其名，性子比较虎，但面对这名满天下的大修行者，也收起了傲慢，赶紧下马行礼。
“晚辈何德何能，敢劳宫主大驾，不胜惶恐。”
“诶，苍楚立国艰难，又远离中土，蛮夷遍地，不服王化。芈氏一族，任劳任怨，为大周开疆拓土、抚近镇远，今二殿下不辞辛劳，万里来朝，足见诚心，老夫岂敢空坐室内？”
“不敢不敢。”芈云虎躬身再拜，被张道远扶住了。
“苍楚大司命熊崇，原与我是故交。听闻学团北上，也是他的谏言。”张道远微笑道，“不知大司命现在何处？我想去苍楚拜会。”
“大司命神龙见首不见尾，出了渚宫后便不见踪影。有人说在骨鸣涧，也有人说在玄秦骊山。究竟在哪里，晚辈确实不知。”
“可惜，终究无缘得见。宫中传来的文书，是大祭司首徒顾承章领衔，怎么不肯现身相见？”
芈云虎深恨顾承章在野马坡出死力支持芈云樟，冷笑道，“架子大，很难请罢了。”
“倒也不是。”旁边传来一个弱弱的声音，“我在城北，听闻你们进城后再赶来，已经比较晚了。”
顾承章一脸风尘，衣服松松垮垮不太合身，也比较旧了，还算干净。
站在张道远身后的寒松眼前一亮。他清晰地感知到默渊剑的气息，说明顾承章的剑术已经不是当时所能比的了。他的进步这么大，想来得到了熊崇的亲自指点。
“顾小友。”寒松拱手道。
顾承章不敢怠慢，屈膝半跪，“见过寒松前辈。”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虽未入寒松师门，但当初半夜指点，甚至亲手喂招，也可以算剑道上的半个师父。“”
寒松面带笑意，将其扶起。
“一别多日，身上剑气日长，进步神速啊。”
“谢前辈，晚辈愧不敢当。”
寒松朝顾承章使了个眼色。
顾承章会意，上前行礼道，“晚辈顾承章，苍楚大祭司熊崇首徒，奉王命前来太学宫学习，见过宫主。”
“不必多礼。”张道远微微欠身回礼，“熊崇年轻时便惊才绝艳，步入归墟境多年。我师弟昊仪六十岁寿诞时也自称归墟上境，不料竟不是先生一合之敌。看来，同一境界上，差距也可以如此巨大，还是尊师已经更上一层楼了？”
顾承章躬身道，“回宫主，师父从未和晚辈提起境界上的事，故而不知。”
张道远点点头。境界越高，便越不在乎境界高低。好比天子和各大诸侯王，从不在乎自己是几品官员。他正要招呼大家入内，顾承章身后突然又站了一个人。
顾承章手心一紧。这个人就不用介绍了，前几天刚刚碰面，大祭司昊仪。
出于礼貌，也是礼制，顾承章转身行礼，“晚辈顾承章，见过大祭司。”
昊仪哼了一声，显然来者不善。
“少司命，别来无恙啊。”
“托大祭司的福，还可以。”
“你的胆子真大，居然还敢来。”
“晚辈身为少司命，奉王命而来，为何不敢？”
顾承章这话不卑不亢，腰身也站得笔直。
昊仪晃了晃假手，“你师父断了我一只手，你觉得，我应该找谁？”
“我师父啊。”
“哼，”昊仪冷笑道，“你是首徒，不应该替他分点忧，担点责？”
“应该。”顾承章拿准了他不敢对自己怎么样，可以很硬气地回怼，但要考虑张道远和天子，所以说话不能太过分。“师有事，弟子服其劳。不知大祭司要如何处分晚辈？”
“我也断你一只手。”
顾承章脸色坦然，“不知是要左手还是右手？”
“随便。”
听到这话，张道远神色一变，低声道，“师弟，不要闹。他身后，站着熊崇和芈炫，你这样搞，要出大事的。”
昊仪脸上闪过一丝不以为意。
顾承章伸出左手，递到他面前，并把头扭向一边。
意思很简单，你来呀。
昊仪额头青筋一跳。
他确实很愤懑，想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人。但真的到了这一步，他反而有些犹豫。
原因倒也简单，他吃过亏。从上次交手的情况看，熊崇确实不太在意直接干死他。
这一犹豫，张道远立刻拉住了顾承章的手，笑道，“来来来，进来喝茶。远道而来，一定渴了。”
有人递梯子，顾承章当然要就坡下驴，和张道远一起进入太学宫。
顾承章深吸一口气，台阶、小院，第一次遇到姜飞叶的地方，自己潜逃时翻越的围墙，一切都没有改变。
顾承章意外地看到了一个人，就是故意刁难他和灵萱的那个弟子，被姜飞叶狠狠修理过的那个人。他站在一众弟子中，望着顾承章，用羡慕嫉妒恨的眼神死死盯着顾承章。
刚见面时才是巫祝学徒，人家现在已经是少司命了，苍楚修行界二把手、张道远的座上宾，自己呢？还是个普通弟子，只能在这里当摆设。
顾承章的记忆很好，故意冲他笑了笑，把他气得七窍生烟，又不敢出声。
“你第一次进太学宫，先生是周童，对吧？”张道远突然问道。
“是的。”顾承章问道，“他老人家还在吗？”
“外放了。在你的帮助下，他看了宫中禁书《奇门遁甲》之后，选择游历天下，不再太学宫修行。”
顾承章叹了口气，“可惜了，本来还想接着听他的课呢。”
“是吗？”张道远笑道，“论通幽算卜之法，太学宫中还有其他先生，要不要去听一听？”
“一定。”顾承章拱手道，“只要是能活着，听什么不是听。”
张道远哈哈大笑道，“顾小友很喜欢开玩笑啊。这样说吧，只要你不出太学宫，除了天子降罪，没人能杀你。”
“真的？”
“真的。”张道远停下脚步，认真地说道，“莫说我那不成器的师弟，即便是现在的玄秦国君嬴无垢，也一样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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