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章睁开模糊的眼睛，只觉得肩头一阵剧痛。他迷迷糊糊地记得，昏迷之前，好像被穿了琵琶骨，废了丹田气海。所以他不敢乱动，只安静地躺着。
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半晌之后，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开始运转真元。要是丹田真的被废，对一个修行者而言，这辈子算是完了。
出乎预料，一缕热流自丹田而起，缓缓流通四肢百骸，未遇到任何阻碍。丹田没有被废，视觉和听觉也逐渐清晰。
打开神识，确认四周无人之后，他小心翼翼地转动头部，观察自己的伤势和四周环境，生怕发出一点声音。
肩膀伤口敷了药，以白色生绢包裹；没有锁链，也没有银针封死穴位。自己睡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枕边还点了安神香，屋内极其安静，显然不会有人打扰。
这种待遇肯定不是在水牢，那是谁救了自己？能在洛邑，从昊仪手上救出自己的人，除了师父熊崇，还能有谁？韩博武？即便他身为风韩太子，估计也没有这么大的能耐。
既然是师父，为什么还不现身？
真元运转一大周天之后，额头见汗，身体通泰。他深吸一口气，慢慢坐起身来。
九天玄舆鉴乃大祭司随身上古法器，可以随时勘察九州风水及龙脉走向，造成的伤害非常大，伤及肺腑。要不是顾承章抗揍、丹药神奇，估计他不死也要半残废。
顾承章耐心地等了半柱香，扶着床沿慢慢落地。脚底触地的一瞬间，一阵剧痛混合着酸麻流遍全身，堪比受刑，让他差点就叫出声来。
他咬紧牙关，努力站直，双腿一阵哆嗦，显然还不能下地。这时候，细碎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顾承章赶紧躺回去，闭上眼睛，佯装睡觉。
因为虎口崩裂，一只柔软的小手温柔地搭在他的颈部，仔细诊脉；取出细细的银针，沿着各处穴位，准备行针。他偷瞄一眼，是个女医。女医和女巫不同，极为罕见，基本只有在王侯之家才能见到。
“醒了？”她顺着顾承章的眼睛，望向自己手中闪闪发光的银针，嫣然一笑，鼓励道，“不怕，不痛的。我给你行针，逼出体内淤血。”
顾承章微微点头。
“啊！”随着她一针刺下，顾承章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这一叫不要紧，把昊仪也叫了进来。
“怎么了？”昊仪问道。
女医回答道，“他的经脉还算畅通，但胸口处有一滩淤血，需要行针化开。”
昊仪看着颤抖得像筛子一样的顾承章，皱眉道，“你没告诉他这一针很痛吗？”
“说了。”
女医将银针拔出，顾承章喉咙一紧，哇一下吐出几口黑血，把被子染湿一大片。
昊仪挥了挥手，几个婢女走进来，利索地把被子和床单全换掉。
“你好点了吗？”
吐血之后，发闷的胸口舒缓不少。顾承章不知道对方要干什么，但目前确实好了不少。
他点点头。
“一炷香之后，你带几个人进来给他推拿，防止经脉不通，四肢肿胀。”昊仪吩咐道，“我现在有几句要和他说。”
女医点点头，喂顾承章吃下一颗药丸，退了出去。
顾承章心里直犯嘀咕，这是玩哪一出，难道是养肥了再杀？还是提炼龙髓玺的时候，需要自己能扛住？
昊仪拖了一把椅子，坐在顾承章身边，直勾勾的眼神让顾承章很不舒服。
“我想，你一定有很多问题要问我。问吧，待会早朝，我就没时间了，可能好几天过不来。”
“你这是要干嘛呢？”
“给你疗伤吗？”
“是。”
“天子要见你，他下旨把你治好。”
“天子要见我？为什么？”
昊仪摇了摇头，“我不清楚，见到他的时候就知道了。”
“所以，这一切，都是天子的旨意？”
“是的，不过你把这些当做天子的恩情好一些。”
顾承章笑了笑。往人身上插几刀，然后帮人治好，就算给人一个天大的恩情了，还得说谢谢。
昊仪好像看出了他的心思，说道，“打伤你，是我的决定，天子之前并不知情。”
“反正我大肥猪，不怕宰。无所谓。”
“好吧，你的心态倒是好。不过为了让你安心养伤，我实话告诉你，天子很看重你，并不会对你怎么样。你盗窃龙髓玺的罪，天子也赦免了。”
“那是嬴无垢偷的，不是我偷的。上次不是已经赦免了吗？是你揪着不放。”
“随你怎么说。安心养伤就是了，静候天子召唤。”
“再问、请教你一件事。”顾承章直起身子。
昊仪已经猜到了，“熊崇的事吗？”
“是的。还望如实告知。”
“骊山龙脉有苏醒的迹象，但至少也还需要十年以上。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熊崇只身前往龙穴，以锁龙柱封印了龙魂。”昊仪顿了顿，继续说道，“受此影响，如今玄秦国运阻滞，大约很难崛起。而你师父，现场并没有发现他的尸体，但他的气息确实从九天玄舆鉴消失了。”
“会不会是，他以某种阵法屏蔽了自己的气息？”
“龙脉都难逃玄舆鉴法眼，即便熊崇如何神通广大，也是很难。这点信心，我还是有的。”
顾承章沉默了一会，拱手道，“多谢了。”
“面见天子之后，你是去是留，我都不会再干涉。”昊仪站了起来，“如果你要查探熊崇下落，来灵台找我。”
“刚才那个女医是谁？我想谢谢她。”
“她叫李雨桐，是我的弟子，以医术见长。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就由她来照顾你的伤。”
“烦请替我谢谢她。”
“你自己去说。”昊仪走到门口，突然回头，冷冷说道，“先提个醒，如果你敢勾引她，破了戒，我拼着这大祭司不做，也要让你去灵台当太监！”
顾承章苦笑道，“知道了。灵萱还在骨鸣涧等我，我不会干这样的事，放心。”
“这样最好。”
砰，门被带上了。顾承章长舒一口气，他并不相信昊仪的话，但不管对方出自什么用心，自己暂时是安全的。再过几天，脚底抹油才是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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