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瑞清和顾承章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两人的对话被昊仪听得一清二楚。
“有这事？”姬瑞清面带异色，“大祭司，进来吧。”
昊仪走进来，躬身行礼，“参见陛下。”
“无需多礼，我们的话，想必你已经听到了。你这就查一查，大司命熊崇现在究竟如何，身在何处。”
“喏。熊崇身为归墟境强者，于九野星辰有所感应，在九天玄舆鉴上气息明显，但前段时间无故消失，想来已遭不测。至于身在何方，完全推测不到。陛下要查，只能发动各大诸侯国境内的暗探详查，大约月余即可有消息回传。”
“你觉得如何？”姬瑞清问道，“不如就在洛邑安心等消息，知道他在哪之后，再动身前往如何？这广阔的天地，你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乱撞，何年何月才能找到他？”
顾承章想想也对，只好依了他，“谢陛下，如此甚好。”
“这不算什么大事，还有吗？孤的承诺依旧有效。”
“回陛下，没有了。”
“真没有了？”姬瑞清眼神慈祥，“再想想，今天说什么都要给你一点封赏。”
“当真？”
“君无戏言。”
顾承章想起那天母亲的话，于是顺口道，“那好。小臣请求陛下，让臣去一趟太庙，瞻仰历代天子。”
昊仪脸色一变，上前劝阻道，“陛下，太庙乃大周历代天子魂归祭祀之地，非姬姓贵族不可入内。顾承章虽然有功，功不至此。”
“孤既然答应了，就不会反悔。”姬瑞清淡淡道，“顾承章，可以让你去，但有一点要和你说清楚了。太庙，可是大周最要紧的地方，没有之一。所以，孤要给你立几条规矩：首先，你要给历代天子行三叩九拜大礼，以示尊重；其次，只给你一天的时间，你要按时退出；最后，不得随意触碰太庙中的任何东西，比如九鼎、编钟之类的重器，你可明白？”
“喏，臣谨遵圣谕。”
“那好。孤让内监带你去。”
“谢陛下。”
“等等！”
昊仪上前一步，急声道，“陛下，万万不可，只怕惊扰祖先的圣灵，请陛下三思！”
“孤已经想过了，他也不是三岁小孩了，没事。”他提高了声音，大喊道，“来人！”
一个太监从远处匆匆跑来，跪倒在地，“陛下有何吩咐？”
“带他去太庙，顺便给那里的侍卫传个口谕，进出都不要阻挡。”
“喏。”
看着顾承章逐渐远去的背影，昊仪不解地问道，“陛下，顾承章此举，应该是想查找他的母亲。他在周童那里学过通幽降鬼之术，可能有法门进入九幽黄泉，说不定真能查出他的生母。若是查到顾涟漪遭挖心祭天而死，岂不是要和陛下反目成仇？”
“不会。”姬瑞清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摇头道，“断然不会。”
“为什么？”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那，要不要臣设法，只让他接触陛下想要他知道的东西？”
姬瑞清摇了摇头。“没这个必要。我亲口告诉他，我们是父子关系，他定然不信。让他自己去太庙查，查出来了，他自己就信了。”
姬瑞清的这个心思不难猜，但他为何如此笃定顾承章不会恨自己，这就让昊仪颇为好奇了。
顾承章随着太监来到太庙，望着三重台阶上的供桌，香炉里插着九支未点燃的龙涎香，香灰堆积成小山，山顶压着半块染血的玉玦。
在侍卫警惕的注视下，于天子牌位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三叩九拜大礼，并焚香祈祷。
“第一拜，敬天地。”
“第二拜，敬先祖。”
“第三拜，敬圣灵。”
他是巫祝出身，对这方面的礼节还是很熟悉的。
侍卫见状，脸色稍霁，缓缓关上了大门。按照姬瑞清的意思，可以让他一个人留在里面一天。
顾承章跪在牌位前，很长时间没有起身。他当然不是那么虔诚，而是在回忆两人之间的谈话，以及萦绕在姬瑞清脖子上的黑气，已经从后颈蔓延到咽喉，形成了一个死环。
据说开了天眼的人，能看到活人头顶的阳火，就像一盏明灯，燃烧不息。顾承章看不到姬瑞清的阳火，但那黑气，肯定和他的寿命有关。说句大不敬的话，这位天子命不久矣。
他叹了口气，始终想不通，这姬瑞清今天对自己格外好，背后有什么企图，就算是父子也不过如此了吧？
顾承章抛开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最后拜了一下，准备起身，抬头不经意一瞥，发现刚刚点燃的三支香，左边和中间的香燃烧得较快，剩余部分较短；而最右边的那支香燃烧得很慢，几乎没有消耗，剩余部分特别长。
这种特殊的燃烧形态，在民间被称作“天地香”，让他的心突地跳了一下。
人怕三长两短，香忌两短一长，怎么就烧成了这样？顾承章开始紧张起来，从怀里摸出三张符箓，悄悄藏在手心。
牌位树立如林，因为不是祭祀的时候，九鼎和编钟分别摆放在左右两侧，不正对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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