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云淡,风和日丽,带着青草和泥土芬芳的风轻柔地拂过面颊,带来久违的舒畅。顾承章站在一片草海中,身上似乎都松快了不少,连那恼人的伤痛也感觉不到了。
“师兄!师兄你看!”
清脆如银铃般的笑声自身侧传来,带着不谙世事的纯真与欢快。
灵萱穿着那身他最熟悉的鹅黄色衣裙,像一只灵动的蝴蝶,在草海中奔跑、旋转。阳光洒在她身上,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她回头冲他笑着,眼睛弯成了月牙,脸颊红扑扑的,充满了生机与活力。
“灵萱……”他喃喃道,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酸楚与温柔。他下意识地朝她伸出手,想要抓住这片刻的安宁与美好。
可就在他指尖即将触碰到她飞扬的衣角时,眼前的景象猛地扭曲了一下。
“灵萱!”他提高了声音,环顾四周。只有无边无际的、死寂般的灰绿色草浪,一直蔓延到天际,看不到任何人影。
一种冰冷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灵萱!你在哪里?别闹了,快出来!”他大声呼喊,声音在空旷的原野上传播开去,却得不到任何回应,只有风更猛烈地吹过草尖的呼啸。
他开始奔跑。
拨开层层叠叠、试图缠绕他手脚的枯草,深一脚浅一脚地在草海中跋涉。目光急切地扫过每一个方向,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击着肋骨,发出擂鼓般的声响。焦躁如同野火般在他体内蔓延燃烧,烧得他喉咙发干,眼眶发热。
“灵萱!”
他不停地跑,不停地喊,声音因为恐惧和急切而变得嘶哑。可这片草海仿佛没有尽头,无论他跑向哪个方向,周围的景象都一成不变。
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毒蛇,悄然钻入他的脑海,啃噬着他的理智。恐惧被无限放大,几乎要将他吞噬。
就在他快要被这无尽的寻找和内心的煎熬逼疯时,视线尽头,灰暗的草浪之中,似乎出现了一个小小的、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色块。
他拼命朝那个方向跑去,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
距离在缩短。
是灵萱的衣服!
顾承章心中先是涌起一阵狂喜,但随即,那狂喜便被更深的、刺骨的寒意所取代。
野狗!饿得眼睛发绿的野狗,正围在那片鹅黄色周围,耸动着,撕扯着。
“不!”
顾承章发出了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嘶吼,用尽全身力气冲过去。
“滚开!都给我滚开!畜生!”他目眦欲裂,徒劳地挥舞着手臂,试图驱赶那些嗜血的野兽。
可他的动作像是慢镜头,他的嘶吼像是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那些野狗根本感知不到他的存在,依旧埋头进行着残酷的盛宴。
他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地看着。每一寸撕扯,都像是在凌迟他的灵魂。极致的恐惧、滔天的愤怒、撕心裂肺的痛楚,还有那无边无际的、将他彻底淹没的悔恨与思念……种种情绪如同火山喷发,在他胸腔内猛烈撞击、爆炸!
“灵萱!”
顾承章猛地弹坐起来,额头上布满了冰冷的汗珠,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仿佛刚刚真的经历了一场耗尽生命的奔跑和嘶吼。
眼前依旧是浓稠的、令人窒息的雾气,身下是冰冷坚硬的祭坛石块。明心灯的光晕在不远处摇曳,映出周童苍老的脸。他将脸埋入掌中,梦境带来的战栗感,依旧在四肢百骸中流窜,久久不散。
“做噩梦了?”
顾承章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撑着手臂坐了起来。
“渴吗?”
“嗯。”
“你一坐下来就睡着了,应该是失血过多,身体过于虚弱。”周童走过来,把腰间的红葫芦递给他,“喝吧,只能喝一口。”
顾承章想起了那个叫姜飞叶的人,摇了摇头。
“好东西来的,我都舍不得喝。”
顾承章还是摆手拒绝了。
周童也不勉强,收起了葫芦,坐到他身边。
“我睡了多久?”他的声音沙哑,就像在大漠中走了三天三夜的人。
“大概两三个时辰。”
“怎么不叫醒我?”
“看你太累了,又虚弱,这里阴气最弱,就让你多睡会。”周童叹了口气,“说实话,现在我是真后悔来这个鬼地方。你呢,你后不后悔?”
“这可不是我选的。”顾承章叹了口气,“你忘了,我是被追杀到这里的。”
“我们会死在这里吗?”周童话一出口,随即自我安慰道,“死了也罢,老夫一把年纪了,也没有什么牵挂的人,无所谓了。只是没有把师门发扬光大,通幽之术也就此失传,有些遗憾罢了。你呢,有牵挂的人吗?”
“有。师父和小师妹。”
“熊崇你就不用牵挂了。说实话,首席弟子沦落到这个地步,他还不来救,只能说他已经驾鹤西游去了。那个小师妹,就是你刚刚喊的灵萱吗?”
“是的。”
“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当然牵挂了。还有别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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