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满堂醒来，发现自己趴在车上，一摇一晃。车很慢，也没有车厢，就纯粹一块光溜溜的大板，身下垫了麦草。
他一眼就看到了一头老牛，以及拉着鼻绳的孟少棠。
“娘娘。”他弱弱地叫了一声。
孟少棠显然不会拉牛，手忙脚乱地把牛别停，爬了上来。
“福伯，醒了？”
“嗯。”
“好些了吗？”
福满堂浑身酸痛，尤其是背部，就像有把刀插进去一样，疼得要死。
“好多了，我们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这是哪里。你昏过去的时候，我恰好看见有人拉着牛车去砍柴，便买了他的牛车。”
福满堂微笑道，“你很机灵，没有走官道吧？”
“没有。这是一条小路，通向哪里，我也不知道。不过越走越荒凉了，三三两两的小户人家都少了许多。”
“运气真好。要是走回咸阳，不当场被抓？”
孟少棠轻声道，“福伯放心，东南西北我还是分得清的，只会越走越远。我只担心，前方会没有路了。”
“没关系，大不了步行。”
“步行？可您的伤……”
福满堂微笑道，“不碍事。贱命一条。”
孟少棠哭了，说道，“福伯，以后不要这么说了。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父亲，是我唯一的亲人。”
“有当相国的爹不去找，认个乞丐当父亲，真是傻孩子。”
孟少棠哭着摇了摇头。
“随你。”福满堂艰难地直起身体，扫视一圈后，心中有了计较。
“嬴无垢的快马会沿着官道急追，夜枭阁的杀手应该也四面八方撒了出来。这牛走得慢，算上他们耽搁的时间，追上我们，只是时间问题。”
“那怎么办？”孟少棠的脸有些发白。
福满堂当年痴心于卫婉清，暗中谋划了多条逃亡路线，买了好几处偏僻的院子，甚至培养了几个靠得住的死士。只是随着卫婉清的离去，所有的筹备都已付诸流水。
院子被他卖了，死士也散了，唯一还能用的，大概只剩几条脑海中的逃亡路线，还不知道是否可行。加上昨天事起肘腋之间，没有计划，什么都没用上。
“现在嬴无垢最不敢惹的诸侯，只有苍楚而已。我们要尽快南下，潜伏于苍楚境内。在那里，嬴无垢的杀手不敢过于放肆，我们才有一线生机。”
孟少棠心神略定，问道，“这是往南的路吗？”
“不是，这是往西的路。”
“那怎么办？”
“无妨，我们就往西多绕一圈，嬴无垢反而更不好找。”
说话间，有人长笑道，“咸阳百里范围内，有什么不好找？”
福满堂回头望去，正是夜枭阁十大天干杀手中的丙字号杀手，朱燕。
朱燕人如其名，身轻如燕，以长途奔袭和速度见长，一手燕子镖出神入化，专破修行者真元，是个暗器和点穴高手。
“你是谁？”孟少棠问道。
“见过娘娘。”朱燕下马行了个礼，悠然说道，“在下朱燕，夜枭阁十大天干中排行老三，大家叫我朱老三。”
“你来干什么？”
“娘娘突然失踪，大王焦虑，命我等全力寻找，否则提头回去。天可怜鉴，让小人在此地碰到娘娘，还请娘娘即刻回銮，省得大王忧心。”
孟少棠看了一眼福满堂，沉声道，“本宫出来散散心，过两天就回去。你走吧。”
“回娘娘，这恐怕不行。”
“为什么？”
“大王有令，召娘娘回宫，见令即行。”
“我出宫也是得了大王许可的。你这么说，拿手令来。”
“娘娘，手令不在我这，在老大郑鹤卿手中，不归在下宣读。”
“拿了手令再来和我说！”
“好吧。”朱燕扣了一枚烟花在手里，笑道，“不过此地甚是荒凉，只怕有歹人出没，我叫几个弟兄过来护卫。”
说完，他一扬手，打出了烟花。
烟花呈赤红色，只有拇指大小，但破空声尖锐，向天空激射而去。随即就会在高空炸开，形成夜枭阁特有的召集信号。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福满堂两根枯瘦的手指并拢，剑气自指尖迸发，精准地击中了那枚烟花。
“嗤~”
烟花在空中微微一颤，被剑气搅碎，化作一捧红色粉末飘散下来。
朱燕脸色微变，就凭这一手，就说明了这老头不简单。
“你是谁？”
“福满堂。”
朱燕脸上惊讶一闪而过，随即笑道，“福满堂，你果然不简单。传闻你曾是卫国第一剑客，因痴恋卫婉清而自废修为。看来传闻有误，你的剑气依然凌厉。”
福满堂飘然落地，背部的剧痛让他身形微微晃动。但他强行站稳，沉声道，“朱老三，放我们一条生路，日后必有厚报。”
朱燕做了个请的手势，“你走你的，我没有拦着。”
“她我也要带走。”
朱燕摇头轻笑，“夜枭阁的规矩，福老应该清楚。接了任务，要么完成，要么死。今日要么带娘娘回去，要么带我的尸体回去。”
眼见交涉无果，福满堂唰一声抽出了长剑。
朱燕沉下了脸，怒斥道，“福满堂，你居然敢挟持玄秦王后，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话音未落，朱燕腾空而起，双手连挥，数十道银光向福满堂笼罩而来。
燕子镖，朱燕的独门暗器。每一枚飞镖都形如燕尾，边缘带着细密的锯齿，飞行时会发出类似燕鸣的尖锐声响，扰人心神。更可怕的是，这些飞镖造型独特，浸过毒药，专破修行者真元。
福满堂瞳孔收缩，他知道自己的重伤之躯难以全部避开。他双足猛然踏地，周身浮现出一层淡金色的光晕。
“金鳞剑甲！”朱燕惊呼一声，“你竟将剑意炼化成了护体神通！”
淡金色的光晕在福满堂周身流转，隐约可见无数细小的剑影在其中游动，宛如鱼鳞般层层叠叠。燕子镖撞上这层光晕，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火花四溅，却难以突破。
福满堂脸色更加苍白，背部的伤口崩裂，鲜血浸透了衣衫。金鳞剑甲是他巅峰时期的绝技，如今重伤之下强行施展，威力大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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