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像一块石头投入湖面，打破了客厅里原本略显公式化的寒暄气氛。
南宇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更为放松的笑容：“那就好，那就好。这孩子就是太闷了，不惹事就行。”
吴彩也笑着打圆场：“你也是的，南心一直都很懂事，哪里会给她哥哥添麻烦。”
南心站在原地，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握紧。一股难以言喻的涩意涌上心头，她低下头，轻声说：“爸，吴阿姨，我有点累了，先回房间了。”
说完，她几乎是逃也似的，快步走向自己的房间，将客厅里大人们的交谈声，以及那道或许落在她背影上的、清冷的目光，一同关在了门外。
客厅里，随着南心房门的轻微闭合声，空气有瞬间的凝滞。
吴彩脸上的笑容未变，语气温和地对蒋今禾说：“今禾，真是麻烦你了。”
南宇也顺势笑道：“是啊，今禾。南心这孩子没给你添乱，我们就放心了。她性子闷，多亏你照顾。”
蒋今禾站在原地，视线从南心紧闭的房门上收回。他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走到沙发旁坐下，身形挺拔。
“她很好，不需要特别照顾。”他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
房间内，南心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毯上。
客厅里隐约的谈笑声模模糊糊地传进来，听不真切。
她抱住膝盖，将脸埋了进去。
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画展里他掌心灼人的温度和他近在咫尺的呼吸，一会儿是苏叶叶笃定的论断，一会儿是父亲那句“没添麻烦吧”，最后定格在蒋今禾那句清晰冷静的“她很安静”。
眼眶有些发酸，她用力眨了眨，把那股湿意逼了回去。
不能哭，也没什么好哭的。从一开始不就知道了吗？他们之间，只能是兄妹。
只是……心口那闷闷的、挥之不去的涩意，又是为什么呢？
南心不知道南宇和吴彩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她只是早早地躺在了床上，黑暗中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上模糊的轮廓。客厅的声响最终归于沉寂，整栋房子只剩下她自己的呼吸声，以及……或许从隔壁主卧隐约传来的、极轻微的动静。
她翻了个身，将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这样就能将心头那份混乱的情绪压下去。
“南心，”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声音清晰而冷静，“清醒一点。他把你当妹妹，仅此而已。不能再沉沦下去了。”
那条界限，她，不能也不敢逾矩。
他们之间，只能是兄妹。
接下来的日子，仿佛被设置成了某种固定模式。
南心严格恪守着自己定下的新规则。她依旧和蒋今禾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但刻意地保持了一种恰到好处的距离。
早上，她会算好时间，尽量不与他在餐厅“偶遇”。如果碰上了，她会像以前一样，低声打个招呼：“哥，早。”然后便安静地吃自己的早餐，不再像之前那样，偶尔会偷偷观察他看报纸时微蹙的眉头，或者因为他随手推过来的她喜欢吃的奶黄包而暗自雀跃。
上下学的路上，车厢里通常是安静的。她要么戴着耳机听英语，要么就看着窗外，仿佛外面的风景有多么吸引人。蒋今禾偶尔会问起学校的事，或者补习班的进度，她都会回答，语气平和，内容简洁，绝不多说一句无关的话。
“嗯，还好。”
“知道了。”
“谢谢哥。”
她将自己重新包装成了一个真正符合“妹妹”身份的人——礼貌、安静、不打扰、懂分寸。
蒋今禾似乎并没有察觉什么异样，他依旧会履行他作为“哥哥”的责任：提醒她降温加衣，在她补习晚归时客厅会留一盏灯，冰箱里也依旧会有她喜欢的酸奶。
只是这些举动，在南心看来，不再带有任何暧昧不明的色彩，它们被清晰地归类于“责任”的范畴。她接受，然后道谢，内心不再因此泛起波澜——至少，她是这样告诉自己的。
与此同时，父亲南宇的信息依旧会时不时地发过来。
【南心，在那边一切都好吗？】
【最近学习累不累？】
【马上要高考了，对考什么大学，有什么想法了吗？】
面对这些迟来的、带着些许小心翼翼的关注，南心的回应总是很简短。
【挺好的。】
【不累。】
【还没想好。】
通常，回完这几个字，她便不再看手机，将那些未尽的关怀和或许存在的愧疚，都隔绝在屏幕之外。她不是不渴望父爱，只是那些年的疏离，以及现在这种隔着距离的、略显无力的问候，让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索性便选择了最省力的方式——沉默和回避。
日子就这样平静无波地向前流淌，像一条汇入了宽阔平缓地带的小溪，表面的平静之下，却只有南心自己知道，那些被强行压制的、名为“蒋今禾”的暗涌，是否真的已经彻底平息。
她只是努力地，一天一天，扮演好“妹妹”这个角色，不敢再有任何非分之想。
下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刚刚敲响，教室里瞬间像是炸开了锅，桌椅挪动的摩擦声、同学们迫不及待的喧闹声交织在一起。
苏叶叶像只轻盈的燕子，三两下就窜到了南心的课桌旁，手指“哒哒”地敲了敲她的桌面，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南心！说好了啊，放学等会跟我一起走，不许溜！我哥哥今天回国，特意来接我，顺便带我们俩一起去吃大餐！”
南心正慢条斯理地将摊开的习题册收进书包，闻言抬起头，眼睛里闪过一丝讶异和好奇：“啊？你哥哥？我还没见过呢。” 她只知道苏叶叶有个年纪稍长、在国外深造的哥哥，但具体什么样，苏叶叶提得并不多。
“等会儿你就能见到活的了！”苏叶叶笑嘻嘻地，帮着南心把一本厚厚的词典塞进包里。
南心拉上书包拉链，侧过头，压低声音问：“诶，先透露一下，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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