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充斥着南心味道的床上,蒋今禾沉入了梦境。
阳光明媚,像是很多年前的某个午后。小小的南心扎着羊角辫,穿着漂亮的裙子,脸上洋溢着灿烂无邪的笑容,像只快乐的小鸟,咯咯笑着朝他奔跑过来,嘴里清脆地喊着:“哥哥!哥哥!”
梦里的他,张开双臂,笑着弯腰,轻松地将那个小小的、柔软的身体抱了起来,在原地转着圈。南心搂着他的脖子,笑声像银铃一样洒满四周。
场景骤然切换,光线变得暧昧不清。怀里的南心忽然长大了,变成了那个住进他家的少女。她仰着头,眼神带着羞涩和孤注一掷的勇气,主动吻上了他的唇。梦里的他,心中警铃大作,猛地将她推开,脸色冷峻,斥责道:“南心!不可以!这样是不对的!”他看到女孩眼中的光瞬间黯淡下去,充满了受伤。
画面再次翻转。他独自一人,跟在南心的身后。她穿着那件鹅黄色的吊带裙,背影决绝,一步一步向前走着,无论他在后面如何呼唤她的名字,她始终没有回头看他一眼。距离越来越远,他怎么也追不上。
最后,视野变得模糊。他看见南心和一个背影模糊、但能感觉出是年轻男性的身影并肩走在一起,走向一片刺眼的白光深处。他拼命地想喊,喉咙却像被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他伸出手,却只抓到一片虚无。那两道身影越来越远,最终彻底消失在光芒里,将他独自留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南心!”
蒋今禾猛地从梦中惊醒,弹坐起来,额头上布满了冷汗,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地喘着气。
房间里一片漆黑寂静,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声。他茫然地环顾四周,才意识到自己还在南心的房间,躺在她的床上。
而另一边的南心,与蒋今禾的冰冷死寂截然不同,却同样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低气压。凌晨时分,小区里万籁俱寂,只有零星几盏灯火还在坚守。
南心和周屿白并没有如蒋今禾想象的那般相拥入眠,而是沉默地坐在客厅沙发上。
时间回溯到一个小时前。
电影结束,片尾字幕缓缓滚动。暧昧的氛围尚未散去,南心摸了摸口袋,发现手机落在了卧室。
“屿白,”她很自然地侧头对周屿白说,“你手机借我玩一下好不好?我想玩会儿游戏。”
周屿白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没有丝毫犹豫,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解锁,递到她手里,动作流畅自然。然后他伸出手臂,将她重新揽入怀中,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享受着这静谧的亲昵时刻。
南心靠在他温暖的胸膛上,她熟练地点开手机上的游戏图标,准备开始一局。
然而,就在游戏加载的短暂间隙,屏幕顶端突然连续弹出了几条来自某个社交软件的通知预览。那露骨的、亲昵的字眼,毫无预兆地、清晰地撞入了南心的眼帘——
「屿白,你什么时候过来?」
「屿白,我好想你。」
「老公,你在哪里呀?」
“老公”这两个字,像一根烧红的针,狠狠刺入了南心的瞳孔。
她整个人瞬间僵住,大脑一片空白,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凝固。她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是难以置信地盯着那几条尚未消失的预览信息。
几乎是同一时间,周屿白也看到了那些信息。他脸上的温柔笑意瞬间冻结,取而代之的是惊慌和失措。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动作迅猛甚至带着一丝粗暴,一把将手机从南心手中抢了过去!
由于用力过猛,南心的手背被他指甲划了一下,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红痕。
这突如其来的抢夺动作,和他脸上那从未对她展现过的失态慌乱,像一盆冰水,将南心从头浇到脚。
刚才那些亲昵的称呼,和他此刻激烈的反应,串联在一起,指向了一个她不敢、也不愿去相信的可怕事实。
游戏背景音乐还在欢快响着。
周屿白紧紧攥着手机,指节泛白,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解释什么:“心心,我……”
但南心只是抬起头,静静地看着他,那双原本盛满爱意和信任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冰冷。她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轻轻问:
“她是谁?”
周屿白没有回答问题。他只是猛地低下头,双手插入发间,再抬起头时,眼眶通红,里面充满了慌乱、悔恨和乞求,声音沙哑地重复着苍白的话语:“对不起……心心,对不起……”
“对不起?”南心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她扯了扯嘴角,眼神冰冷刺骨,“对不起要警察干什么?!”
她看着他这副模样,只觉得无比讽刺。那个在雪地里捧着花、眼神清澈说爱她的男生,和眼前这个慌乱失措、连承认都不敢的男人,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周屿白见她情绪激动,下意识地上前一步,伸出手想要像往常一样抱住她安抚:“心心,你听我解释……”
“别碰我!”南心猛地向后躲开,仿佛他是什么肮脏的东西,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厌恶,“你真恶心。”
这三个字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周屿白心里。他身体晃了一下,脸色更加苍白,几乎是语无伦次地哀求:“真的对不起……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我保证,我以后再也不会犯了!是她……是她先主动找我的,我只是一时糊涂……”
他不解释还好,这番急于推卸责任的辩解,彻底点燃了南心最后的怒火和失望。
“周屿白!”她厉声打断他,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我真是看错你了!到了这种时候,你还在把责任推给别人?信息是你手机收到的,事情是你做下的,你是个成年人,却连承担错误的勇气都没有吗?!”
她指着他,每一个字都像鞭子一样抽打过去:“你真让人恶心!现在,立刻,离开我家!我们之间,结束了!”
“不!南心,我不离开!”周屿白固执地站在原地,红着眼睛摇头,“我不能没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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