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的国际出发大厅永远熙熙攘攘，弥漫着离别与启程交织的气息。蒋今禾将车停好，沉默地帮南心和迈尔斯把行李从后备箱取出来，放到手推车上。
迈尔斯依旧热情洋溢，对蒋今禾这段时间的“招待”（尽管大多时候蒋今禾只是沉默地出现又离开）表示感谢：“蒋先生，谢谢您！这次来中国真的太棒了，我会想这里的食物，还有……嗯，所有的一切！”他的中文依旧带着可爱的腔调。
蒋今禾对他点了点头，语气平淡：“一路顺风。”
“谢谢您！”迈尔斯说，然后很自然地看向南心，“我去那边逛逛，你们聊。”他体贴地给了这对兄妹一点告别的空间。
迈尔斯推着行李车走开几步，站在不远处等待着。
周围是嘈杂的人声和广播，南心看着蒋今禾。他今天穿着挺括的烟灰色衬衫和黑色西裤，身姿笔挺，依旧是那个沉稳持重、无可挑剔的蒋今禾。
可不知为何，南心总觉得他眉眼间笼罩着一层比往日更深的倦色，像是没有休息好。
“哥，”她轻声开口，打破了沉默，“我们走了。”
“嗯。”蒋今禾应了一声，目光落在她脸上，很深，像是要将她的模样刻进眼底。他喉结微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道，“到了报平安。一个人在外面，凡事多留心。”
“我知道。”南心点点头。上前一步，伸出手臂，轻轻地扑进了蒋今禾的怀里。
蒋今禾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她的拥抱很轻，脸颊在他挺括的衬衫前襟上轻轻贴了贴，呼吸间是他身上熟悉的、清冽又沉稳的气息。
“哥，”她的声音闷在他胸前，带着一丝哽咽，“我不在，你要照顾好自己。少喝点酒，按时吃饭，别总工作到那么晚……张姨说的话，你要听。”
她的嘱咐絮絮叨叨，和张姨平时念叨的并无二致。可此刻听在蒋今禾耳中，却像带着钩子，一下下拉扯着他心脏最柔软也最疼痛的地方。
他垂在身侧的手，手指蜷缩又松开，反复几次。理智告诉他应该很快结束这个拥抱，像个体面的兄长那样拍拍她的背，说声“放心”，可身体却贪恋着这片刻的温暖和靠近。
他最终还是没有抬手回抱她，只是任由她抱着，身体僵硬地站在原地。他低下头，下巴几乎要触到她的发顶，鼻尖萦绕着她发间清新的果香。
“嗯。”他哑声应道，只有一个音节，却仿佛用尽了力气。
南心抱了他几秒，便松开了手，向后退开一步。她抬起头，眼眶有些微红，但脸上努力扬起一个笑容：“那我走啦。”
蒋今禾看着她红了的眼圈和强撑的笑容，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点了点头，目光深沉地看着她：“去吧。”
南心又看了他一眼，然后才转身，朝着迈尔斯等待的方向走去。走了几步，她回过头，对着依旧站在原地、身影在喧嚣背景中显得格外孤直的蒋今禾挥了挥手。
蒋今禾也抬起手，很轻地挥了一下。
然后，他看着她小跑向迈尔斯，迈尔斯自然地搂过她的肩膀，两人低头说了句什么，一起推着行李车，汇入安检的人流，渐行渐远，直至再也看不见。
蒋今禾放下手，插回西裤口袋。指尖冰凉。
他站在原地，很久没有动。周围人来人往，告别与重逢时刻上演，热闹是他们的。只有他，像一座被遗忘的孤岛。
“照顾好自己。”她的话还在耳边回响。
他慢慢地勾了一下唇角，弧度苦涩而寂寥。
留学的第三年，南心的学业与迈尔斯稳定的恋情，都在平稳发展，她觉得自己已经彻底适应了这种生活节奏。
直到那个深夜，苏叶叶的信息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猝不及防地打破了这一切。
手机屏幕在黑暗的房间里突兀地亮起，嗡嗡震动。南心迷迷糊糊地拿起来，是苏叶叶发来的长语音。她点开，好友那咋咋呼呼又带着难以置信语气的声音立刻充斥了安静的公寓：
“心心！我的天！你猜我听到了什么惊天大瓜？！蒋今禾！你哥！他居然谈恋爱了！而且听说都快结婚了！是我妈在她们那个贵妇圈听来的，说得有鼻子有眼，对方好像是什么集团家的女儿，门当户对得很！我的妈呀，铁树开花了这是？他居然真的去相亲还相成了？这事你知道吗？？？”
语音播完了，公寓里重新陷入寂静，只剩下手机屏幕幽幽的光，映照着南心骤然清醒、却一片空白的脸。
蒋今禾。
恋爱。
快结婚了。
这几个词在她脑海里反复冲撞、组合，形成一种极其陌生又极具冲击力的信息。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攥了一下，先是停跳一拍，随即开始失序地、沉重地跳动起来，咚咚地撞击着胸腔，震得耳膜发疼。
她握着手机，僵硬地坐在床上，黑暗中，感官似乎被无限放大。窗外的风声，远处隐约的车流声，甚至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苏叶叶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每一个字都带着刺耳的清晰度。
不知道。她不知道。
蒋今禾没有告诉她。一个字都没有提过。
他们上一次联系是什么时候？大概两周前，她问他某种材料的报关问题，他简洁地回复了解决方法。再上一次，是她生日，他准时转账，附带一句「生日快乐，照顾好自己」。
他从没提过自己的生活，尤其是感情生活。她以为他一直单身，忙于工作，或许偶尔应付家里的催婚，就像之前那样。她甚至……已经习惯了这种认知。
可现在，苏叶叶告诉她，他恋爱了，快结婚了。
她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模糊的轮廓，一夜无眠。纷乱的思绪像脱缰的野马，不受控制地奔腾。对方是什么样的人？他们怎么认识的？他……喜欢她吗？他会对那个人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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