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凡深吸一口气，将激荡的心绪缓缓压下。
宏大的目标需要坚实的脚步，眼下最重要的，是消化这次战斗的收获，巩固修为，治疗伤势。
然而，当他真正静下心来，准备运功疗伤时，日间激战的场景却不自觉地一幕幕在脑海中回放。
魅门主毒爪的阴寒，林正峰焚血诀的狂暴，还有那些倒在飞针下的五毒门徒临死前的眼神……
这些画面交织在一起，让他刚刚坚定的心，泛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涟漪。
力量，他渴望更强大的力量，去探寻真相，去掌控命运。
但这股在生死搏杀中磨砺出的、足以决人生死的力量，与他自幼秉承的“医者仁心”，似乎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冲突。
他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指尖。
就是这双手，今日之前，还主要用来诊脉、施针、配药，秉承的是治病救人的仁心。
可今日，这双手却沾染了血腥，以凌厉的飞针和霸道的指劲，夺走了数条性命。
林正峰临死前那惊恐不甘的眼神，魅门主陨落时那怨毒的表情，如同烙印般刻在脑海里。
“我这样做，对吗？”一个声音在心底悄然响起。
获得《生命法典》，修炼出这身超凡的力量，初衷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更好的治病救人，守护身边的人。可如今，这力量却越来越多地被用于杀戮、争斗。
五毒门该杀吗？
该杀。
林家那些助纣为虐者该杀吗？
也该杀。
以暴制暴，似乎是当下唯一的选择。
但这条以杀止杀的路，会不会越走越远？
力量就像毒药，会不会在一次次的使用中，慢慢侵蚀本心？
今天可以为了正义和自保杀人，明天会不会因为愤怒、因为利益、甚至只是因为拥有了轻易剥夺生命的能力而变得漠视生命？
“医者，父母心。”师父当年的教诲言犹在耳。
可现在的自己，距离“仁心”二字，是不是越来越远了？
强大的力量，是否正在让自己偏离最初的轨道？
这种对自身道路的质疑和反思，比任何肉体的伤痛都更让叶凡感到疲惫和不安。
他害怕自己最终会变成一个只知追求力量、迷失在杀戮中的怪物，而非一个秉持济世初心的医者。
接下来的两天，叶凡显得有些沉默。
他照常坐诊治病，手法依旧精准，态度依旧温和，但苏晚晴和陈昊这些亲近的人都察觉到了他眉宇间化不开的一丝凝重。
这天下午，周文渊周老拄着拐杖，慢悠悠地踱进了回春堂。
他挥退了伙计，在叶凡对面坐下，浑浊却深邃的眼睛看了叶凡许久，才缓缓开口：“小子，心里有事？”
叶凡对这位亦师亦友的长者没有隐瞒，将自己的困惑和盘托出：“周老，我最近手上沾的血多了。我在想，这样下去，我还是个医者吗？这身医术和力量，用来杀人，是不是背离了根本？”
周老听完，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端起叶凡给他泡的茶，慢悠悠地呷了一口，才道：“叶凡啊，你可知‘道’是什么？”
叶凡一怔，摇了摇头。
“道，就是路。”周老放下茶杯，目光平和，“你学医，济世救人，是道。你练武，强身健体、守护值得守护的东西，也是道。道无善恶，术无正邪。关键在于，持‘术’的人，心在何处。”
周老指了指叶凡心口：“你的力量，与银针无异，皆是工具。工具本无善恶，银针可活人亦可伤人。关键在你运针时，心之所向是救赎还是毁灭？”
他目光深邃，继续道：“心向光明，霸道的力气便是斩妖利剑；心术若歪，再高的医术也能成为害人帮凶。”
“你觉得杀人便背离医道？”周老反问。
“若遇瘟疫，清除无可救药且传染的源头，是恶还是更大的慈悲？除恶即是扬善。若拘泥虚名而放任恶行，那才是真正的背离仁心！”
叶凡浑身一震，如同被一道闪电劈中，怔在当场。
周老的话，为他拨开了眼前的迷雾！
傍晚时分，孙不语也来了。
孙不语听完，嗤笑一声，话语犀利如手术刀：迂腐！小子，你换个角度想：外科医生动手术，切开皮肉、割掉病灶，流不流血？算不算杀人？可结果是救了命！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叶凡：对付五毒门这种社会毒瘤，本就是个大型外科手术！他们是侵蚀健康的腐肉，你是执刀医生。手段凌厉些，清除得彻底些，何错之有？
拍着叶凡肩膀，语重心长：别忘了这个名号。是手段，是对付邪魔外道的术；才是根本，是你救死扶伤的初心！
最后他斩钉截铁道：只要你的心还是那颗治病救人的心，手段激烈些，这正是霹雳手段，菩萨心肠！难道要学迂腐和尚，对吃人虎讲慈悲，等被吃了才算功德？
“霹雳手段，菩萨心肠……诡为术，医为本……”叶凡喃喃重复着这两句话，眼中的迷茫如同冰雪遇阳，迅速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澈与坚定！
是啊！力量本身何错之有？错的是滥用力量的心。
自己获得力量以来，何曾主动欺压良善？
所杀之人，哪个不是罪有应得、危及他人性命的凶徒？
用这身力量铲奸除恶，保护弱小，岂不正是对“医者仁心”另一种形式的践行？
若因畏惧力量而裹足不前，任由邪恶横行，那才是对生命最大的不尊重！
想通了这一点，叶凡只觉得浑身一轻，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心灵通透，念头通达，连丹田内的那滴液态真元都似乎变得更加凝练、运转更加圆融自如！
肩头的伤痛依旧，但那份心灵的疲惫和困惑，已一扫而空！
他的道心，在这场自我拷问与前辈点拨之后，变得更加坚定、澄澈。
他明确了自己的路：以“医者”的仁心为根本，持“强者”的力量为手段，守护该守护的，清除该清除的。
心念既定，再无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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