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景渊看着方婉凝这副全然依赖、仿佛他是她全世界唯一支柱的样子,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无力感。他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种扭曲的、建立在病态认知上的情感索取。
他叹了口气,目光落在她紧抓着自己白大褂的手上,试图找一个抽身的理由,声音放缓了一些:“你先躺好,这样坐着容易累。还有,白大褂很脏,都是细菌。”他试图用医生的常识让她松手。
方婉凝听到“躺好”,非但没松手,反而顺势用另一只手也抓住了他刚才试图指向白大褂的手,双手紧紧握住,眼神执拗地看着他,声音微弱却清晰:“手不脏……你的手一点都不脏……”
慕景渊看着她这副样子,心中五味杂陈,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推动着他,让他脱口而出了一句或许不该由他来说、却发自内心的话:“方婉凝,你要努力,快点好起来。”
方婉凝仰着脸,眼神空洞了一瞬,喃喃地反问,带着一种天真的残忍:“好起来……有什么用呢?”
慕景渊一怔,下意识地回答:“你好起来,对所有人都好。”这是一个标准而客观的答案。
然而,方婉凝的逻辑却直接而简单,她紧紧盯着他,追问:“那……你会陪我吗?”
慕景渊沉默了。这个问题他无法回答。 他的沉默让方婉凝眼中的光黯淡下去,她低下头,声音里带着委屈和失落:“那……对我不好。”
就在这时,方婉凝正在输注的液体快要滴完了。 慕景渊像是找到了一个中断这艰难对话的契机,轻轻但坚定地将自己的手从她手中抽了出来:“液体没了,要换药了。”他转身按下了床头的呼叫铃。
他的动作自然流畅,方婉凝虽然有些不舍,但看着空了的输液袋,也没有再纠缠。
护士很快进来更换了液体。期间,慕景渊退到一边,沉默地看着窗外,内心却远不如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方家人也暂时松了口气,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绷感。
等护士离开,慕景渊又走回床边。方婉凝的目光立刻又黏在了他身上。 慕景渊看着她,像是经过了一番思考,声音低沉而缓慢地说道:“方婉凝,这世界上,没有哪一件事能做到让所有人都满意。但努力好起来,对你来说,是目前最好的、也是唯一的选择。”他试图向她灌输一种现实的、积极的观念。
方婉凝却困惑地皱起了眉,逻辑再次跳脱:“我不懂……不是说好了……要教我弹吉他的吗?你为什么要说这些……”她似乎无法理解他为什么总在说“好起来”而不是兑现“承诺”。
慕景渊打断了她的话,语气稍微加重了一些,带着一种引导的意味:“好起来了,才有力气学吉他。好起来了,才能像以前一样,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他试图用她记忆中的“愿望”来激励她。
“但是……好累……好难……”方婉凝的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声音带着哭腔,像个害怕困难的孩子。
看着她这副畏难和消极的样子,联想到她之前隐瞒不适差点酿成大祸,一股挫败感和难以抑制的情绪猛地冲上了慕景渊的心头,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严厉和失望: “可是我不喜欢你现在的样子!”
这句话如同惊雷,炸响在病房里!
“慕医生!” 几乎就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陈书仪就惊恐地倒吸一口冷气,失声低呼出来,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下意识地上前一步,伸出手似乎想阻止他继续说下去,眼神里充满了哀求和恐慌。
方峻林也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眉头紧锁,声音急促而低沉地劝阻:“慕医生!慎言!婉婉她受不了这个!”
方远凝的反应最快,他一个箭步跨到慕景渊身侧,几乎是同时开口,声音又急又低,带着明显的劝阻和紧张:“慕医生!别!别说这种话!求您了!”他甚至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拉慕景渊的胳膊,但又在半途停住,显得无比焦急。
慕景渊自己也愣住了,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话太重了!他看着方婉凝瞬间变得煞白、写满震惊和受伤的脸,心脏猛地一缩。他也听到了方家人急切的劝阻,理智迅速回笼,但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
他急忙深吸一口气,努力缓和语气,上前一步,靠近她,声音放缓,试图补救,眼神里带着一种急切的理解: “我不是那个意思……婉凝,我是说……我喜欢你画画时专注的样子,喜欢你去孤儿院做志愿者时温暖的样子,喜欢以前的你……即使自己坐在轮椅上,也会努力去帮助别人、安慰别人的样子。”
在他急切解释的过程中,陈书仪依旧紧张地捂着嘴,眼睛通红地看着女儿的反应,生怕她崩溃。方峻林和方远凝也紧紧盯着方婉凝,大气不敢出,脸上写满了担忧和不安。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低沉,仿佛陷入了回忆:“那时的你,不喜欢麻烦别人,你说过,你喜欢看别人笑的样子。你说医院里有太多的悲伤了,你想要尽你所能,让别人不那么悲伤……以前的你,是个很美好、很坚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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