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景渊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了然,他早就猜到她可能会用这个方式。他没有否认,只是微微颔首,语气依旧平稳:“记得。”
方婉凝看着他平静的样子,心更沉了,但她还是咬着牙说了出来:“那我现在想兑现第一个。” 她停顿了一下,用尽全身力气说道,“我想让你……离开。以后,都不要再来了。”
病房里瞬间安静下来。一旁的陈书仪忍不住出声:“婉婉!” 方峻林和方远凝也皱紧了眉头,眼中满是心疼和不赞同,但他们看着慕景渊,没有立刻阻止。
慕景渊看着她,脸上没有任何被冒犯或生气的表情,反而几不可查地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容短暂得如同幻觉,带着一丝无奈和心疼。他摇了摇头,声音低沉而清晰:
“做不到。”
方婉凝愣住了,她没想到他会如此直接地拒绝。激动的情绪让她胸口微微起伏,声音也带上了哭腔:“你……你怎么可以……慕景渊!我不想再拖累你了!你像以前一样,保持距离就好!为什么非要……”
“方婉凝。”慕景渊打断了她激动的话语,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她,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能压下所有喧嚣的力量。他看着她通红的眼眶,一字一句,清晰地问道: “你跟我说过,你会坚持下去的。你让我看着你就好。”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她,那双总是深邃难测的眼眸里,此刻清晰地映照出她的狼狈和挣扎,以及一丝……不容置疑的失望? “可是,我没有看到。”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像一把钝刀,慢慢割开她试图掩盖的一切,“我没有看到你有什么好转。我只看到你在逃避,在用各种方式,把关心你的人推开。”
他的话像一记重锤,砸在方婉凝心上,也砸在方家每个人的心上。陈书仪的眼泪掉了下来,方峻林重重叹气,方远凝则握紧了拳头,眼神复杂地看着慕景渊。
方婉凝的泪水终于决堤,她崩溃地摇着头,泣不成声:“我不是……我没有……我只是……不想成为你的负担……” “是不是负担,”慕景渊的声音放缓了些,却带着更重的分量,“由我来判断。” 他看着她,最后说道,语气是命令,也是不容反驳的陈述: “你只需要,好好配合治疗。而我,会在这里。”
说完,他没有再停留,转身离开了病房。这一次,他的步伐依旧稳定,却带着一种仿佛卸下某种枷锁般的决绝。
病房内,只剩下方婉凝压抑的、崩溃的哭声,和方家人沉重而无言的叹息。慕景渊最后那番平静却犀利的话语,像一面镜子,赤裸裸地照出了方婉凝一直试图回避的真相——她的“推开”,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退缩?而他的“不离开”,则像一道坚固的堤坝,无论她如何挣扎,都牢牢地立在那里,迫使她不得不去面对自己,面对那份她一直不敢承认的、渴望被接纳和守护的软弱。
慕景渊离开后,病房内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方婉凝压抑不住的、破碎的哭泣声。她将脸深深埋进掌心,瘦弱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仿佛要将所有的恐惧、委屈、自责和那份被看穿伪装后的无地自容都哭出来。
“他说……他没有看到好转……他说我在逃避……” 她哽咽着重复慕景渊的话,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她一直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用疏远和客套筑起了围墙,却被他如此轻易地、平静地彻底击碎。
陈书仪心疼地搂住女儿,眼泪也止不住地流:“婉婉,别哭了,慕医生他……他也是为你好啊……” 可她的话语苍白无力,连她自己都无法完全说服自己。慕景渊那番话太过尖锐,却也太过真实。
方峻林重重地坐在椅子上,双手撑着膝盖,背影显得异常苍老。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声音沙哑:“这孩子……是把什么都看在眼里,憋在心里啊。” 他想起慕景渊那句“由我来判断”,那里面包含了多少决心和承担,他不敢细想。
方远凝站在窗边,看着楼下慕景渊的身影融入夜色,眉头紧锁。他作为哥哥,同样心疼妹妹,但此刻,他竟有些理解慕景渊的做法。婉凝确实一直在退缩,用“不想拖累”作为借口,将自己封闭起来。慕景渊的强势,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虽然疼痛,却是在切除腐肉,逼她面对。
齐文兮作为专业人士,轻轻坐到床边,没有立刻安慰,而是等方婉凝的哭声稍微平息一些后,才柔声开口:“婉凝,慕医生的话可能听起来很严厉,但他指出的问题,确实是康复路上必须面对的。‘不想成为负担’这个念头本身,就在消耗你巨大的心理能量。尝试接纳别人的帮助,尤其是……你内心其实在意的人的帮助,本身也是治疗的一部分。”
方婉凝抬起泪眼朦胧的脸,茫然地看着嫂子:“可是……我该怎么做?我控制不住自己……我看到水会怕,听到声音会惊……我连自己都控制不了,怎么敢……怎么敢让他看到这样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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