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婉凝怔怔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既有被发现的难堪,更有一种莫名的、因为他的平静而感到的不安。她攥紧了被角,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着。
慕景渊并没有走远。他直接来到了医生办公室,找到了方婉凝的主治医生。他的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依旧是那位冷静专业的慕主任。
“王医生,麻烦给我看一下方婉凝最近一周的全部病历记录、护理记录和生命体征监测数据。” 他的声音平稳,不带任何个人情绪,仿佛只是在进行常规的病例讨论。
王医生见他神色凝重,不敢怠慢,立刻调出了电子病历。慕景渊俯身,目光锐利地扫过屏幕上的每一个字、每一组数据。当他看到护理记录上那几次明确标注的“突发眩晕”、“短暂黑蒙”、“体位改变时突发,持续约数十秒自行缓解”的描述,以及对应的血压、心率波动数据时,他的下颌线几不可查地绷紧了一瞬。
他看得非常仔细,甚至调出了近期的脑部影像复查片子,在阅片灯下沉默地审视了良久。
“这些情况,你们目前的判断是什么?” 他放下片子,看向王医生,语气依旧冷静。
王医生推了推眼镜,谨慎地回答:“慕医生,我们考虑这可能与患者之前严重的脑损伤后遗症有关,可能是自主神经功能紊乱,或者脑干相关功能区域尚未完全稳定导致的短暂性供血不足。已经调整了改善循环和营养神经的药物,也叮嘱了要绝对避免突然的体位改变。我们计划下周再安排一次详细的脑电图和血管评估……”
慕景渊沉默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他知道王医生的处理是符合常规的,但他作为神经外科专家,更清楚这种反复出现的、类似一过性缺血发作的症状,在脑损伤患者身上绝不能掉以轻心。
“嗯。” 他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后续的检查尽快安排。有任何变化,随时通知我。”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谢过王医生,便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当他再次推开方婉凝的病房门时,发现方家父母和方远凝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显然已经从方婉凝口中或者她不安的神色中察觉到了什么。病房里的气氛有些凝滞。
陈书仪一看到他,立刻迎了上来,脸上写满了愧疚和担忧,声音都有些发颤:“慕医生,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是我们没照顾好婉婉,也是我们……我们想着或许只是小问题,不想让你担心,才……才没及时跟你说……” 她说着,眼圈就红了。她知道慕景渊对方婉凝有多上心,隐瞒病情反而可能耽误了事。
方峻林站在妻子身后,脸色沉重,叹了口气:“景渊,这事是我们考虑不周。” 他作为一家之主,主动承担了责任。
方远凝则紧皱着眉头,看着慕景渊,语气复杂:“我们看她每次晕一下很快就好了,她自己也不愿意多说,怕影响去看雪……我们就存了侥幸心理。” 他的话语里带着懊恼。
躺在床上的方婉凝,看着家人因为自己而向慕景渊道歉,心里更加难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低低地说:“不怪爸妈和哥哥,是我不让他们说的……我怕……怕你觉得我恢复得不好,怕不能去看雪了……”
慕景渊看着眼前这一幕,看着愧疚的方家人和床上泪眼婆娑的方婉凝,心中五味杂陈。他没有责怪任何人,只是走到床边,目光沉静地看向方婉凝,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
“婉凝,记住,你的身体情况,任何时候都比看雪重要,比任何约定都重要。”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方家众人,“伯父,伯母,方律师,你们也不用自责。以后,关于她的任何细微变化,无论好坏,都请务必第一时间让我知道。”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让人信服和安心的力量。他没有愤怒,没有指责,只有基于专业和责任感的冷静处理,以及对方婉凝毫不掩饰的关切。
方家人看着他冷静而坚定的眼神,心中的愧疚稍稍减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信赖。陈书仪连忙点头:“哎,好,好,我们记住了,以后一定什么事都跟你说!”
慕景渊微微颔首,重新将注意力放回方婉凝身上,放缓了语气:“现在,好好休息。看雪的事,等医生评估后再说,好吗?”
方婉凝含泪望着他,看着他眼中那份沉静的包容和不容动摇的底线,终于用力地点了点头,哽咽道:“……好。”
“……好。” 她再次应道,声音比刚才更轻,却多了几分认命般的顺从。她慢慢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被单,长长的睫毛掩盖了眼底一闪而过的失落,但更多的,是一种奇异的安心——被他如此严肃而认真地对待着,仿佛她的安危是天底下最重要的事。
陈书仪看着女儿这副样子,心疼地上前,握住她绞紧被单的手,柔声安慰:“婉婉,慕医生说得对,身体最要紧。咱们先把身体养得棒棒的,雪年年都有,不急在这一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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