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狼坡往南三十里的官道上,张奎那五千骑兵卷起的烟尘还没散尽,李破已经蹲在路边一块青石上,用短刀削着一根硬木箭杆。刀锋划过木头,发出沙沙的轻响,木屑簌簌落下。
崔七站在他身后三步远的地方,眼睛盯着北边,耳朵却竖着听李破说话。
“谣言这东西,”李破削完最后一刀,举起箭杆对着阳光看了看笔直度,“比刀好使。一刀砍下去,最多死一个人。一句谣言散出去,能死一营、一军、甚至一国。”
他把箭杆递给崔七:“找个手艺好的弟兄,把这箭杆装上咱们最好的三棱破甲箭头。箭羽用白鹰尾羽——要显眼,隔着三百步也能看清那种。”
崔七接过箭杆,愣了愣:“大人,这是要……”
“给夏侯岚送封信。”李破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木屑,“漳州城破在即,光靠昨夜那把火不够。得让她知道,咱们不是路过,是来了就不走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布条——是从自己内襟撕下来的,用炭笔在上面写了四个字:
“城在,我在。”
布条很薄,字迹潦草,但笔划如刀。
崔七看着那四个字,喉咙动了动:“大人,咱们现在只有三十骑,靖北王在漳州城外至少还有五万大军……”
“所以得用点手段。”李破笑了,笑容里带着狼一样的狡黠,“柱子不是押着马如龙往幽州走了吗?大牛不是去寒潭寺转悠了吗?那就再加一条——派人去沧河南岸,找几个‘北漠口音’的流民,让他们在酒馆里说……”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说北漠二王子秃发浑已经和靖北王翻脸了,正带着三万铁骑南下,要抄靖北王的后路。”
崔七倒吸一口凉气:“这谣言……太毒了!”
“毒才好。”李破望向漳州方向,“萧景琰现在最怕什么?怕后院起火,怕北漠背刺。咱们就给他心头扎这根刺——让他攻城攻不安稳,让他睡觉睡不着觉。”
他拍了拍崔七的肩膀:“去办吧。记住,找的人要机灵,说话要半真半假,最好能说出秃发浑麾下几个将领的名字、旗号。这些情报,谢先生那份名单里都有。”
崔七重重点头,转身去安排。
李破独自站在官道边,看着南方。
怀里的玉坠又开始发烫,这次烫得他心口都有些疼。
他伸手按住玉坠,喃喃自语:“爹,你当年要是多用点这种手段,也许就不会……”
话没说完,远处传来马蹄声。
一匹快马从东边疾驰而来,马背上是个穿草原皮袄的汉子——是慕容风派来的信使。
“狼主!”信使滚鞍下马,单膝跪地,“慕容将军让属下禀报:赫连姑娘的弓手营已在沧河北岸‘老鸦滩’设伏,击退靖北王两波探马,毙敌三十七人,缴获战马二十匹。但……”
他顿了顿,脸色难看:“但靖北王似乎察觉了,今早又增派了一千骑兵往北岸搜索。慕容将军问,是打还是撤?”
李破眼神一凝。
一千骑兵搜索……看来萧景琰确实被昨夜那把火搞怕了,生怕后方再出乱子。
“告诉慕容风,”李破快速道,“不打,也不撤。让他带人往东走,做出要绕去沧河上游渡河的架势。记住,声势要大,烟尘要足,最好让靖北王的探子以为咱们有至少三千骑兵。”
“三千?”信使愣了,“可慕容将军只有三百骑……”
“三百骑就不能造出三千骑的声势了?”李破挑眉,“多扎草人,多绑树枝拖地,马尾巴后面拴上扫帚——这些还用我教?”
信使眼睛一亮:“明白了!属下这就去传话!”
快马又向东疾驰而去。
李破翻身上马,对身后三十骑道:“走,去老鸦滩。该去会会赫连明珠了。”
三十骑如风般卷向南边。
同一时刻,漳州城头。
夏侯岚靠着箭楼残壁,手里攥着那支狼牙箭,指腹一遍遍摩挲着箭杆上那两个字——“等我”。
箭杆很粗糙,字刻得深,摸上去能感觉到每一笔的力道。
城下的攻城战已经打了两个时辰。靖北王这次学乖了,不再强攻东门那段裂缝,而是分兵三路,同时猛攻东、南、北三门。守军本就捉襟见肘,这一分兵,每处城墙都岌岌可危。
“小姐!”一个满脸是血的老兵爬过来,声音嘶哑,“南门……南门守不住了!弟兄们死了一大半,剩下的都带伤……”
夏侯岚咬紧牙关,撑着断枪站起来。
腿在抖——不是怕,是累。她已经三天没合眼,两天没吃东西,全凭一口气撑着。
“我去南门。”她嘶声道,“东门交给王老伯。北门……还有多少人?”
“不到二十……”
“那就二十人守!”夏侯岚眼睛血红,“告诉弟兄们,再撑一个时辰!就一个时辰!”
她握紧狼牙箭,刚要往南门走,城下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不是攻城的骚动,是……营地里传来的骚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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