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华殿内,金碧辉煌,觥筹交错。
巨大的蟠龙金柱支撑着绘满祥云仙鹤的穹顶,琉璃宫灯盏盏明亮,将殿内照耀得如同白昼。御座高踞于汉白玉台基之上,明黄色的帷幔象征着无上的皇权。两侧按品级设席,紫檀木小几上摆放着精致的御膳瓜果,酒香混合着浓郁的脂粉香气,在空气中缓缓流淌。
丝竹管弦之声悠扬悦耳,殿中央铺着大红地毯,舞姬们水袖翩跹,身姿曼妙。然而,这看似一派祥和、歌舞升平的景象之下,是无数道交织的视线,无声的较量,以及隐藏在笑容背后的机锋。
苏浅月的位置被安排在皇子王妃席位的末端,紧邻着几位郡王妃。夜宸的轮椅在她身侧,他自入席后便一直微阖双目,面容在晃动的灯影下更显苍白沉寂,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嚣都与他无关。他面前的酒菜几乎未动,只偶尔端起茶杯浅浅抿上一口。
苏浅月端正跪坐,姿态柔顺,目光低垂,完美地扮演着一个初次参与宫宴、略带拘谨与病弱的王妃形象。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打量,尤其是来自丽妃方向那若有实质的视线,以及不远处苏玉瑶那混合着嫉妒与怨恨的目光。
酒过三巡,舞乐暂歇。皇帝似乎心情颇佳,捋着短须,目光扫过殿内众人,最终落在了夜宸与苏浅月这一席。他声音洪亮,带着帝王的威严,却又刻意放缓了语气,显得有几分“慈爱”:“宸儿,朕看你今日气色尚可,这位便是苏家女儿,你的王妃?”
瞬间,大殿内至少一半的目光都聚焦了过来。
夜宸缓缓睁开眼,在暗一的搀扶下,微微直起身,对着御座方向略一颔首,声音低沉沙哑:“劳父皇挂念,儿臣尚好。正是苏氏。”他言辞极其简练,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苏浅月立刻离席,走到御座前方,依足大礼,盈盈拜下:“臣妇苏氏,叩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她的声音清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紧张与恭敬。
“平身,抬起头来。”皇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苏浅月依言起身,微微抬头,目光依旧谦卑地落在皇帝御座前的台阶上,不敢直视天颜。
皇帝打量了她片刻,点了点头:“嗯,模样周正,仪态也还端庄。苏家教女有方。”他这话说得平淡,听在苏尚书及其夫人耳中,却是一阵心惊肉跳,不知是福是祸。
“谢父皇夸赞。”苏浅月再次屈膝,声音柔顺。
皇帝似乎对她这温顺的模样颇为满意,转而看向夜宸,语气带着几分感慨:“宸儿成婚也有些时日了,身边总算有了知冷知热的人照料,朕心甚慰。你身子不便,府中诸事,还需王妃多多费心。”
这话看似关怀,实则又将夜宸的“残废”与需要人照料的事实摆在了明面上。几位与丽妃交好的宗室子弟甚至忍不住发出低低的嗤笑声。
苏浅月心中微沉,面上却适时地泛起一丝红晕,带着新妇的羞涩与恭顺,柔声道:“侍奉王爷是臣妇的本分,不敢言辛苦。王爷虽需静养,但府中上下对王爷无不尽心,父皇放心。”她巧妙地将“照料”转为“侍奉”,点明夫妻本分,又将王府上下拉出来,暗示并非她一人之功,既全了夜宸的颜面,也显得自己谦逊不居功。
皇帝闻言,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一瞬,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讶异。这位儿媳,似乎并非传言中那般怯懦无知。
“如此甚好。”皇帝未再多言,摆了摆手。
苏浅月暗暗松了口气,退回自己的席位。她能感觉到身侧夜宸的气息似乎在她坐定的那一刻,微不可查地缓和了一瞬。
然而,风波并未就此平息。
就在苏浅月刚刚坐定,准备端起茶杯润一润因紧张而有些干涩的喉咙时,坐在丽妃下首的一位华服妇人——安王妃,笑着开口道:“早就听闻苏尚书府上有两位才貌双全的女儿,嫡小姐玉瑶姑娘的琴艺乃是京城一绝,不知宸王妃可有甚才艺?今日百花宴,群芳竞艳,王妃何不也展示一番,为陛下和娘娘助兴?”
这话看似凑趣,实则将苏浅月架在了火上。谁不知道苏家庶女苏浅月自幼体弱,甚少出席宴会,更无人知其有何才艺。而安王妃素来与丽妃交好,此问,分明是受了丽妃示意,故意要让苏浅月出丑,在她最擅长的领域打击她,同时捧高苏玉瑶。
一时间,殿内不少目光都带上了看好戏的意味。苏玉瑶更是挺直了背脊,嘴角噙着一丝得意的冷笑,等着看苏浅月如何下台。
苏浅月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她确实不擅琴棋书画那些风雅之事,前世所学,皆是杀人保命的医术毒理与权谋机变。在此刻展示,无异于自曝其短。
她正欲寻个由头推拒,比如以“病体初愈,恐技艺粗陋,污了圣听”为由,虽然落了下乘,但至少能保全颜面。
然而,就在她开口的前一瞬,身侧一直沉默如冰的夜宸,却忽然极轻地咳了一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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