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室的警报声像根细针，扎得苏砚耳膜生疼。
刘洋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屏幕蓝光映得他额角汗珠发亮：“数据删除进度37%，对方用了双重加密……苏姐，编号匹配出来了！”
她抓着椅背凑过去，裴溯的肩几乎贴上她后颈。
合同扫描件在屏幕上展开时，裴溯的呼吸突然滞住——甲方栏里“华康医药研发有限公司”的红章，和他母亲工作证上的钢印纹路分毫不差。
“这不可能。”他指尖抵住桌面，指节泛白，“我妈在华康只做普通药剂师，项目组的保密协议她连看都没资格……”尾音突然哽住，因为乙方签名栏里，“林秋芸”三个字的字迹他再熟悉不过——那是母亲每周给他写家书时，会在末尾画朵小太阳的笔锋。
苏砚侧头看他，睫毛扫过他紧绷的下颌线：“你母亲……知道‘茧’的存在？”
裴溯没回答。
他掏出手机的动作带着惯常的冷静，可拨号键按了三次才成功接通陈队：“查华康医药2015年所有在职人员档案，重点标记参与过人体实验审批的。”挂电话时，他的拇指在手机壳上摩挲，那里贴着母亲的一寸证件照，照片边缘被他摸得发毛。
“我去趟老房子。”他突然转身，西装下摆扫过苏砚手背，“我妈留的东西……可能有线索。”
苏砚想跟，却被他按住手腕。
他的掌心还带着刚才捂她手时的温度，语气却冷得像解剖室的风：“技术室需要你盯着数据恢复，刘洋搞不定那些加密算法。”
旧宅阁楼的木梯在裴溯脚下吱呀作响。
二十年前的霉味裹着樟脑丸气息涌上来，他想起七岁那年，母亲蹲在这里给他藏生日蛋糕，说“小溯闭着眼数到一百，惊喜就出现”。
箱子上的铜锁早锈死了，他用钢笔尖撬开时划破了食指。
血珠滴在褪色的蓝布上，晕开个小红点——那是母亲的护士服，他小时候总偷穿，衣摆拖在地上像公主裙。
日记本压在护士服最底下。
封皮是母亲亲手包的报纸，日期是2013年11月17日，他十岁生日那天。
翻到某一页时，他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11月23日 雨
今天在实验室撞见张主任给T - 3号注射新药剂，那孩子才六岁，哭着喊妈妈。
我抢过针管时被推到墙上，他们说‘林秋芸你疯了？
这是能救千万人的项目’。
可我看着那孩子发抖的手，突然想起小溯昨天说‘妈妈的手好暖’……”
“如果有一天我出事，请告诉溯儿，我不是罪人，我只是想救更多的人。”
最后一行字被泪水晕开，墨迹像团化不开的雾。
裴溯把脸埋进日记本，喉结滚动着发出破碎的声音：“你到底看到了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
手机震动时，他正把日记本往怀里揣。
李明轩的短信在屏幕上炸开：“制药厂仓库B2，T - 0原始资料，过时不候。”
苏砚在技术室接到裴溯电话时，窗外刚泛起鱼肚白。
“我去制药厂，你在外面接应。”他的声音太稳，稳得让她心慌，“如果半小时后没信号……找周涛，他有我母亲案子的关键证词。”
“裴溯！”她喊住要挂电话的人，“这是陷阱。”
“我知道。”他低笑一声，背景音里传来金属门吱呀开启的声响，“但李明轩要的是我这条鱼，你得活着当收网的人。”
废弃制药厂的空气里飘着腐臭的化学药剂味。
裴溯摸着墙根往B2走，皮鞋跟叩在水泥地上的回声像心跳。
转角处突然亮起手电筒光，戴金丝眼镜的男人靠在锈迹斑斑的反应釜上，手腕的蝴蝶疤痕在光束里泛着青。
“裴律师，欢迎来到你母亲的‘第二现场’。”李明轩推了推眼镜，“七年前她也是站在这里，说要曝光‘茧’的真相。”
裴溯的瞳孔收缩成细线。
他想起母亲死刑前最后一通电话，她说“小溯别怕，妈妈只是去另一个地方当医生”，可她手心的血蝴蝶，明明是被人攥着手指按在墙上蹭出来的。
“你以为你在追查真相？”李明轩逼近两步，手电筒光扫过裴溯攥紧的拳头，“你只是在重演你母亲的悲剧——她死在这，你也会死在这，而‘茧’会继续孵化新的孩子。”
裴溯突然扑过去。
他学过三年格斗，可对方早有准备，肘击精准地砸在他肋骨上。
两人滚在满地碎玻璃里，裴溯摸到块锋利的铁片抵住对方咽喉时，听见李明轩低笑：“看看你手里的U盘。”
他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对方塞了个银色U盘在他掌心。
插入随身带的迷你电脑，屏幕上只有一行字：“欢迎来到第七层茧。”
“你耍我？”裴溯的声音带着血味。
“耍？”李明轩擦着嘴角的血，“我是让你看看，你母亲当年也拿到过这样的U盘——然后她就成了故意杀人的凶手。”
苏砚在制药厂外转圈时，手机突然震动。
变声器处理过的声音像刮玻璃：“你丈夫在地下三层，再晚两分钟，他会和你妹妹一样……”
“苏棠！”她喊出声，指甲掐进掌心。
地下三层的台阶积着厚灰，她的鞋跟踩出一串湿印——不知是汗还是泪。
转角处的穿堂风突然灌进来，吹得墙上的旧海报哗啦作响。
她借着手机光抬头，却在光束扫过的瞬间，血液凝固在血管里。
那个背对着她的男人，穿着和裴溯同款的深灰风衣。
他的肩线、后颈的发旋，甚至抬手摸后颈的小动作，都和裴溯分毫不差。
“裴溯？”她试探着喊，声音发颤。
男人缓缓转身。
月光从破窗漏进来，照出他眉眼间与裴溯相似却又不同的轮廓。
他开口时，声音比裴溯更沉些：“苏法医，别来……”
警报声突然在头顶炸响。
苏砚猛地回头，却见制药厂一层腾起火光。
再转回来时，男人已经消失在黑暗里，只余地上半枚蝴蝶形状的金属片，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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