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庭的顶灯在清晨九点准时亮起,冷白的光落在苏砚后颈,像根细针扎着神经。
她望着被告席上的李明轩——这个始终挂着从容笑意的男人,此刻正用钢笔尾端敲着桌面,规律的嗒嗒声在寂静的法庭里格外清晰。
“传证人张伟。”法槌落下的余音未散,旁听席后排的门被推开。
苏砚的呼吸顿了半拍。
那个穿着褪色牛仔外套的男人正攥着一个牛皮纸袋走向证人席,指节因用力泛白。
三年前边境小镇的风沙在他眼角刻下深纹,可当他抬头看向法官时,瞳孔里跳动着灼热的光——那是被压抑了十年的真相即将破茧的灼痛。
“张伟先生,请陈述你今日出庭的目的。”
牛皮纸袋被推上证物台时发出窸窣响。
张伟的喉结动了动,声音像砂纸擦过锈铁:“我要证明,T-0号项目从未终止。”他抽出一份泛黄的文件,封皮上“绝密”二字的红印已经模糊,“这是2013年7月15日军方下达的项目终止令,签署人......”他的指尖重重按在文件末尾,“是李明轩。”
法庭里炸开一片抽气声。
苏砚盯着被告席,李明轩的钢笔尖在案卷上戳出个洞,他抬头时嘴角仍挂着笑,可眼底的慌乱像被石子惊起的死水:“张证人,你该知道伪造公文的后果。”
“伪造?”张伟突然笑了,从纸袋里又抽出一叠纸,“这是当年项目组的用印记录,每一份终止令都需要三重备案。”他转向法官,“我是当时的档案管理员,所有文件都经我手登记。
李明轩签署终止令后,本该将实验体、研究资料全部销毁——但他让人把实验体转移到了地下实验室。“
苏砚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想起七年前苏棠失踪那晚,妹妹背着的蝴蝶发卡沾着可疑的荧光粉,后来在实验室的通风管道里也发现了同样的粉末。
原来那不是普通的儿童玩具,是追踪实验体的标记。
“反对!证人无法证明文件真实性!”李明轩的律师猛地站起。
“我有辅助证据。”
新的声音从原告席传来。
刘洋抱着笔记本电脑走上前,他的白大褂口袋里还插着两支验钞笔——那是昨晚他在酒店房间里,用紫外线灯照了整夜张伟提供的文件时留下的习惯动作。
“这是我通过技术手段恢复的加密音频。”他点击播放键,电流杂音里突然爆出李明轩的声音:“只要再有一个合适的宿主......我们就能完成意识迁移。”背景里仪器运转的嗡鸣像某种活物的喘息,“时间标注是2020年9月18日,也就是苏棠失踪案发生前一天。”
苏砚的耳膜被这声音震得发疼。
她看见裴溯的手指在桌下蜷成拳,指节泛着青白——那是他克制情绪的标志。
而被告席上的李明轩终于变了脸色,钢笔“啪”地掉在地上,在大理石地面滚出半米远。
“肃静!”法官敲了敲法槌,目光转向裴溯,“裴律师,你方申请的证人作证环节,现在可以开始。”
裴溯起身时,西装袖口滑下两寸。
苏砚看着他走向证人席的背影,突然想起三天前爆炸现场——他把她护在身下时,后颈的碎玻璃扎进皮肤,血顺着衬衫领口往下淌,却还在笑:“别怕,我带你出去。”
此刻他站在证人席中央,很慢很慢地解开衬衫袖口。
法庭里的呼吸声突然消失了,像被谁按下了静音键。
一道暗红的疤痕从腕骨延伸到手肘,像条扭曲的蜈蚣。
苏砚的视线模糊了一瞬——她记得昨晚替他换药时,纱布揭开的瞬间,那道旧疤下还能看见淡青色的血管走向,“这是植入电极留下的。”裴溯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砸在每个人心上,“你们以为我死了,对吗?”
他转向被告席。
李明轩的脸白得像张纸,喉结上下滚动着,却发不出声音。
“2008年11月5日,T-0-1实验体出现意识排斥反应。”裴溯的手指抚过疤痕,“你们把我绑在手术台上,说要销毁失败品。
可我母亲......“他的声音突然哽住,”她割断了监控线,把我藏进实验室的通风管道。
那天晚上,我听见你们说’实验体死亡,记录销号‘。“
苏砚的手在桌下摸索到他的西装下摆,轻轻攥住。
她想起裴溯书房里那本被翻烂的《刑事诉讼法》,扉页上用钢笔写着“程序正义”四个字,墨迹早已晕开——原来他穷尽一生追逐的正义,是为了替那个在黑暗管道里蜷缩了三天三夜的小男孩,讨回被偷走的人生。
“反对!这与本案无关!”李明轩的律师尖叫着打断。
“有关。”苏砚站了起来。
她翻开证物袋,取出一张泛黄的研究表,“这是T-0项目的实验记录,‘T-0-1宿主意识稳定性测试失败,建议销毁’。”她的目光扫过法庭,最后落在李明轩脸上,“但你们漏了一点——他不仅没死,还成了你们最大的漏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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