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的物证科比解剖室更冷。
苏砚哈出的白气在护目镜上凝成薄雾,她摘下手套,指腹轻轻抚过全息投影里悬浮的颅骨——这是第七具失踪儿童的遗骸扫描模型,颞骨内侧那道月牙形反光,与前三具分毫不差。
宋杰,把2016年苏棠案的颅骨数据调出来。她的声音裹着冷意,后颈的芯片在高浓度臭氧里微微发烫。
身后传来键盘轻响,淡蓝色的光影在宋杰镜片上跳动。
这个总把衬衫扣到最顶端的技术专家此刻松开了第一颗纽扣,指节抵着下巴:苏法医,你确定要对比?
当年苏棠......
苏砚截断他的话。
玻璃柜里的证物盒在晨光里泛着灰,最上层那个染血的蝴蝶发卡突然刺痛了她的眼睛——那是妹妹失踪时唯一留下的东西,七年来她每次解剖前都会摸一摸金属边缘的毛刺,像在摸妹妹冰凉的手指。
全息屏闪了闪,第八具颅骨出现了。苏砚的呼吸顿住。
金属膜厚度0.03毫米,分布轨迹......她抓起激光笔,红色光斑沿着颅骨内壁游走,顶叶到枕叶,正好是大脑联合皮层的神经纤维走向。
裴溯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侧。
他的西装袖口沾着医院消毒水的气味,手指搭在她后腰,像是怕她随时会倒:模拟神经网络?
不是模拟。苏砚的喉结动了动,激光笔在颞叶区划出一道弧,是替代。
这些孩子的脑区发育关键期被植入金属膜,神经突触会沿着膜结构生长——他们从出生就在被改造成......她突然说不下去,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可控的替代体。裴溯替她说完。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冰锥扎进骨髓。
七年前母亲死刑前在他手心画的蝴蝶突然活了,扑棱着翅膀撞进这团蓝光里——当年判定母亲杀人的关键证据,是一把带血的手术刀,而执刀人,是十五岁的苏砚。
马文查过,所有失踪儿童的家属都收到过孩子在国外读书的短信。马文不知何时靠在门边,黑色皮衣上还沾着晨露,发信人IP指向同一家空壳公司,法人是......
赵天明。苏砚和裴溯同时开口。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宋杰的电脑突然发出蜂鸣。
苏砚凑近屏幕,后颈的芯片开始灼烧,像是有电流顺着脊椎往脑子里钻。
她抓住桌沿才没栽倒,额角的汗滴在全息屏上,晕开一片水痕:金属膜里有脑波残留......
苏砚?裴溯的手按上她后颈,隔着衣领都能摸到异常的温度,杨柳在实验室等你。
实验室的白大褂挂在椅背上,像具沉默的尸体。
杨柳调试着脑波刺激仪,银色电极片在托盘里泛着冷光。
她抬头时,镜片后的眼睛像两台精密仪器:深度刺激有风险,可能引发癫痫,甚至......
开始。苏砚躺上操作床,后颈的灼烧感已经蔓延到太阳穴。
她望着天花板上的通风口,想起昨夜裴溯吻她手背时的温度,想起妹妹蓝色裙子上的蝴蝶刺绣,我要知道,七年前那个雨夜,我到底看见了什么。
电极片贴上太阳穴的瞬间,剧痛炸开。
苏砚的瞳孔剧烈收缩,眼前闪过碎片般的画面:白大褂袖口的蓝条纹、玻璃罐里泡着的蝴蝶发卡、注射器扎进后颈时的冷意......
妈妈......她无意识地呢喃,眼泪顺着鬓角流进仪器凹槽,妈妈说要带我和棠棠去看海......
画面突然扭曲。
穿白大褂的男人转过脸,镜片后的眼睛像两块黑玉——是赵天明。
他举着注射器,针管里的液体泛着幽蓝:苏医生,你的妹妹很适合我们的实验。
苏砚猛地坐起,电极线噼里啪啦掉在地上。
她的手死死攥住床单,指节发白:我想起来了......七年前我去实验室找妹妹,赵天明给我打了针,之后......之后我在解剖室醒来,警察说棠棠失踪了,而我的解剖报告成了......她喉间发哽,成了判定裴阿姨无罪的关键证据。
裴溯站在实验室门口,指节抵着门框泛白。
他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当年母亲在死刑台上对他笑的样子突然清晰——她染血的手抚过他的脸,说:小溯,要相信法律。可法律没告诉他,所谓的关键证据,是被药物篡改记忆的法医写的。
裴律师。杨柳递来一杯温水,她需要休息。
裴溯没接。
他摸出西装内袋的文件袋,纸张边缘被他捏出褶皱:我要去特别调查委员会。
委员会的会议室飘着陈茶味。
委员长放下裴溯递来的U盘,指节敲了敲桌上的调查报告:你知道公开这些意味着什么?
会引发民众对身份认证系统的信任危机。
那又如何?裴溯的声音像淬了冰,赵天明用二十年时间,用失踪儿童的颅骨当培养皿,用金属膜替代神经,制造可以被篡改记忆的替代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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