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溯把车停在地下车库时,车载广播正播着晨间新闻。
“最新消息,司法部特别会议于九点整召开,部长宣布即日起暂停全国电子审判系统‘终审之眼’运行——”
苏砚正在给苏棠调整病床上的靠垫,动作突然顿住。
她听见广播里主持人的声音发颤:“但系统运行期间已完成的判决无法撤销,经核查,共有十三名死刑犯因数据篡改获得释放,其中三人已涉及二次犯罪......”
“停车。”她按住裴溯的手背。
男人的指节在方向盘上绷成青白,电台的杂音里,他低笑一声,像冰碴子砸在玻璃上:“早该想到。”他抽出手机调出新闻界面,屏幕蓝光映得眼尾发青,“篡改证据链、伪造不在场证明,这不是系统失控,是有人在借程序漏洞杀人。”
苏砚凑近屏幕,十三张照片在新闻推送里排成两列。
最上面那张是个穿囚服的男人,左脸有道蜈蚣似的刀疤——正是三天前新闻里报道的“连环纵火案”嫌疑人,本该在一周前执行死刑。
“他昨天夜里烧了城南的幼儿园。”裴溯的拇指划过屏幕,声音沉得像压着块铅,“三个孩子重度烧伤,其中一个......”他突然收声,余光瞥见后车镜里苏棠的睡颜。
苏砚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想起今早ICU里妹妹动了动的手指,想起三个月前那个手腕有缝合疤痕的失踪男孩——那些被“终审之眼”吞噬意识的孩子,此刻正蜷缩在某个黑暗角落,而本该被法律制裁的恶徒,却举着系统颁发的“免罪金牌”继续施暴。
“回家。”她突然说。
裴溯转头看她,发现她的瞳孔在收缩,像解剖刀划开尸袋时那种冷静的锐度:“我需要查苏棠的病例记录,还有......”她的喉结动了动,“昨天收到的匿名信,可能和这些有关。”
地下车库的声控灯随着车门关闭次第亮起。
裴溯推着病床走在前面,苏砚落在半步之后,目光始终黏在苏棠脸上。
女孩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阴影,和七年前那个追着蝴蝶跑的小丫头,连呼吸的频率都像从同一张模子里刻出来的。
电梯升到十八层时,苏砚的后颈突然泛起凉意。
她摸出钥匙的手在抖——门缝里夹着个牛皮纸信封,边角沾着暗褐色的痕迹,像干涸的血。
“别动。”裴溯的手掌覆上来。
他半蹲着检查信封,指腹蹭过封口处的邮戳:“本地邮局,三天前寄出。”他抬头看她,“要我拆吗?”
苏砚没说话。
她接过信封时,指尖触到纸面粗糙的纹路——和七年前刑警队的档案袋材质一模一样。
客厅的吊灯在头顶晃出昏黄光晕。
信封里掉出三样东西:三张皱巴巴的死亡证明,一张染血的蝴蝶发卡,还有半张泛黄的便签纸。
苏砚捡起发卡时,金属边缘扎进指腹,疼得她倒抽冷气——和妹妹失踪那天戴的那枚,连蝴蝶翅膀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是陈队的字。”她捏着便签纸,声音发涩。
七年前苏棠失踪案的主办刑警陈正山,笔记里每个“案”字都要多写一竖,此刻纸上“苏棠”两个字的竖笔,正哆哆嗦嗦拖着小尾巴,“他说‘真相在0428’,还说......”她突然哽住,把便签翻过来,背面用红笔写着“救救那些孩子”。
门铃在这时炸响。
陈东的警服还沾着咖啡渍,额角挂着汗珠:“我在局里听说你收信了。”他盯着桌上的死亡证明,喉结滚了滚,“陈队上周三自杀的,在老城区的旧仓库。”他掏出手机翻出照片,“现场留了半瓶白酒,遗书里说‘当年的案子没查透,对不起苏棠’。”
苏砚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七年前陈正山是最执着的办案人,为了找苏棠的线索跑遍半个省,怎么会突然......她的目光扫过死亡证明上的日期,最后一张的死亡时间是三天前——和“终审之眼”启动的日子分毫不差。
“姐姐......”
微弱的呼唤像片羽毛,轻轻扫过所有人的神经。
苏棠不知何时醒了,苍白的手攥着张画纸,指缝间漏出半截数字。
苏砚扑过去时,女孩的睫毛在颤抖,瞳孔散得很开,像是被什么拽进了记忆的深渊:“我听见他们在哭......好多小弟弟小妹妹......”她的手指在画纸上抹出模糊的痕迹,最后定格成四个数字——0428。
裴溯的手机在这时震动。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朝苏砚摇摇头,转身走进阳台。
暮色从窗外漫进来,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只听见他压低声音说:“操作日志?
好,我现在就去调......“
苏砚低头看向苏棠画的数字。
0428,正是新闻里那个纵火犯的原编号。
她摸出手机打开浏览器,输入编号的瞬间,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0428号犯人,正是七年前苏棠失踪案的重要嫌疑人,当年因“证据不足”被释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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