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电流声取代了清晨的宁静,像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扼住了整座城市的咽喉。
司法部那条宣告申诉成功的短信还静静地躺在裴溯的手机屏幕上,可屏幕本身已经变成了一块冰冷的黑色玻璃。
信号格空空如也,旁边是一个小小的、不祥的叉号。
车载广播里滋滋作响,混杂着断续的杂音,仿佛垂死者的喘息。
陈东猛地拔出自己的手机卡,卡槽里一片焦黑,芯片被高温熔断的痕迹清晰可见。
“SIM卡被远程烧毁了,”他声音干涩,“车载GPS也废了。”
“他们在清场。”裴溯的眼神冷得像冰,没有丝毫犹豫。
他俯身到方向盘下,用一把瑞士军刀撬开护板,动作精准而迅速地拔掉了一块复杂的电路板。
汽车的智能系统瞬间熄火,只剩下最原始的机械引擎还在低沉地轰鸣。
他从储物箱里拿出一个老旧的机械指南针,指针在磁场干扰下轻微颤动,最终指向一个方向。
“去城西老广播站,那里有独立电台,物理隔绝,是他们唯一的盲区。”
引擎的咆哮声撕裂了死寂的街道。
然而,这份死寂本身就是一个陷阱。
当他们的车驶过一个十字路口时,一辆没有任何牌照的重型货车如同潜伏已久的野兽,从侧面阴影中猛冲出来,巨大的车头携着雷霆万钧之势,直直撞向苏棠所在的后座。
时间仿佛被拉成了慢镜头。
裴溯猛打方向盘,车身发出刺耳的轮胎摩擦声。
但一切都太晚了。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坐在副驾驶的陈东解开安全带,以一种近乎本能的姿态,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驾驶座和后座之间的空隙,形成了一道血肉之墙。
剧烈的撞击声震耳欲聋。
车窗玻璃像蛛网一样碎裂,金属扭曲变形。
陈东的身体重重地撞在车门上,额头被飞溅的碎片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鲜血瞬间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感到一股温热的液体从腹部不断涌出,力量正随着血液一同流逝。
“陈东!”苏砚的尖叫被撞击的余音吞没。
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之前,陈东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怀里掏出一枚被鲜血浸染的警徽,塞进苏砚冰冷的手中。
“我一直……没告诉你,”他的声音微弱得像风中残烛,“当年我递了辞职信,是因为我……发现了‘茧’的内部名单……上面……有你妹妹的名字。”
苏砚怔住了,冰冷的警徽烙印在她的掌心,也烙印在她的心上。
她一直以为这个男人是懦弱的逃兵,却没想到,他才是那个唯一脱下制服,却仍在黑暗中独自追查了七年的人。
老广播站矗立在城市边缘的荒草丛中,像一个被时代遗忘的钢铁巨人。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尘埃的味道。
这里年久失修,电力系统早已瘫痪。
“没有电,一切都是空谈。”裴溯看着布满灰尘的调音台,眉头紧锁。
“我有办法。”苏砚没有丝毫迟疑。
她从随身携带的法医勘察箱里,取出了一个用于驱动便携式解剖锯的备用高能电池组。
她剪断电线,剥出铜丝,眼神专注而冷静,仿佛手中不是复杂的电路,而是一具等待解剖的精密躯体。
火花闪烁,一股焦糊味升起,调音台上的指示灯挣扎着亮起微弱的光芒。
裴溯立刻开始手动调试频率,旋钮在他指尖发出“咔哒”的机械声。
无数个频道被掠过,传来的只有沙沙的噪音。
“左边一点,再慢一点,”一直沉默的苏棠突然开口,她双眼紧闭,眉头微蹙,像是在倾听某种来自遥远彼方的回响,“那里有……一个很微弱的缝隙。”
裴溯按照她的指示微调,果然,一片嘈杂的静电噪音中,出现了一段极其微弱的稳定空白。
苏棠脑中残余的“茧”系统信号,此刻竟成了他们刺破信息壁垒的唯一导航。
“如果现在播出,我们会被全城通缉。每一处监控,每一个路口,都会有我们逃亡的画像。”裴溯停下手中的动作,回头看着苏棠,目光深邃。
“但也会有人听见。”苏棠睁开眼,那双一度空洞的眸子里,此刻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她甚至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那些和曾经的我一样,还在茧里沉睡的人。”
裴溯不再言语,他将麦克风推到面前,深吸一口气,按下了直播按钮。
一阵短暂的电流声后,他沉稳而极具穿透力的声音,通过老旧的电台,传向了这座陷入信息孤岛的城市:“我是律师裴溯。我在此正式宣布,我将以一份足以颠覆性的新证据,申请重审七年前我母亲裴文静的案件。本案新的关键证人,即申请人——苏棠。”
话音刚落,苏砚接过麦克风。
她的声音没有律师的雄辩,却带着法医独有的、不容置喙的冷静与严谨:“我是七年前苏棠失踪案的主检法医,苏砚。现在,我要纠正一个我犯下的、维持了七年的错误:我没有见死不救。因为我,以及当时的整个司法系统,都被一套精密的人造记忆欺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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