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砚推着担架,步伐稳定得如同在进行一场精密的外科手术,每一步都计算着与监控摄像头的死角、与巡逻保安的路径差。
身旁的陈东则完全不同,他的呼吸粗重,额角的汗珠在地下停车场昏暗的灯光下,折射出一点点惊恐的光。
这具担架里躺着的,不是急救病人,而是一具本该在十二小时后被强制火化的“无名”女童尸体。
干冰有效地延缓了尸体腐败,更重要的是,它能完美干扰红外线体温探测。
他们穿过最后一道锈迹斑斑的铁门,一股混合着铁锈、霉菌和陈年尘土的气味扑面而来。
这里是废弃多年的三号线地铁维修隧道,是城市肌体上一道被遗忘的疤痕,也是他们此刻唯一的庇护所。
苏砚打开担架的伪装层,露出那具瘦小的、已经泛起青紫的身体。
她没有丝毫犹豫,小心翼翼地为女孩换上一件干净的白色连衣裙,动作轻柔得像是在为一个睡着的孩子整理衣裳。
最后,她从随身的物证袋中取出一枚蝴蝶发卡,发卡的翅翼上,一抹暗红色的血迹早已干涸,凝固成时间的琥珀。
她将发卡别在女孩冰冷的发丝间,那只蝴蝶,与她记忆中妹妹苏棠童年时佩戴的那枚,一模一样。
“你这是在……伪造证据?”陈东的声音在空旷的隧道里带着回音,充满了不安。
苏砚头也不抬,目光专注地凝视着女孩苍白的脸。
“不是伪造,”她的声音冷静得像解剖刀的刀锋,“是还原。他们在她身上抹去了一切,身份、死因、甚至存在的痕迹。我只是把本该属于她的东西,还给她。”
与此同时,在城市另一端的边缘,一座被藤蔓和岁月侵蚀的废弃法院旧址里,裴溯按下了投影仪的开关。
巨大的白色幕墙上,一行冰冷的黑体字浮现出来——“ST-00:被抹除的证人”。
光束穿透弥漫的尘埃,照亮了台下十几张憔悴而又麻木的脸。
他们是裴溯在过去数周内秘密联络的家庭,他们的孩子都在过去的几年里,以“意外”或“自杀”的官方结论,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今天,我们不在这里寻求法律的判决,因为法律早已对我们关上了门。”裴溯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角落,“今天,我们只求一件事——被听见。”
他的话音刚落,隧道深处,苏砚藏身的那个维修站台的灯光亮起。
一具盖着白布的担架被推到临时搭建的金属台前。
人群中发出一阵压抑的骚动。
一位中年妇女在丈夫的搀扶下,颤抖着走上前。
她的手伸向白布,却又在半空中停住,仿佛那层薄薄的织物有千钧之重。
最终,她只是轻轻抚摸了一下从白布下露出的那只小手。
“是我的月月……”她的声音碎裂开来,像被踩在脚下的玻璃,“他们说……他们说她有抑郁症,自己从天台跳下去的。可我的月月,她连晚上一个人睡觉都要开着灯,她从来不怕任何东西,唯独怕黑。”
女人的哭声像一根针,刺破了现场死一般的寂静。
这声哭泣,就是讯号。
苏砚深吸一口气,猛地揭开了尸布。
一瞬间,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滞了。
女孩安详地躺在那里,穿着白裙,戴着蝴蝶发卡,仿佛只是睡着了。
但苏砚接下来的动作,打破了这短暂的平静。
她戴上乳胶手套,拿起解剖刀,这里不是法医中心,这里是战场,而这场解剖,就是她的战斗宣言。
她的动作精准、利落,没有一丝多余。
她没有剖开胸腹,而是用一个高倍放大镜,对准了女孩后脑接近颈椎的一处头皮。
通过连接的便携式投影,墙壁上的“ST-t00”字样旁,出现了一个被放大了数百倍的影像——一个几乎无法用肉眼察觉的、针尖大小的穿刺点。
“标准的经枕骨大孔脑干毁损术,凶器是特制的穿刺针,能瞬间破坏生命中枢,不会造成大量出血,从外表看,就像一次普通的摔伤。”苏砚的声音通过麦克风,在临时法庭里回响,冰冷而清晰。
接着,她从女孩体内抽出一管组织液,滴入一个装有透明试剂的器皿。
瞬间,液体变成了诡异的蓝色。
“苯环利定,一种强效镇静剂。剂量足以让一个成年人昏迷数小时。一个怕黑的、被注射了这种药物的女孩,如何自己爬上天台?”
人群中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
苏砚放下试剂,拿起了最后的证物——一枚从女孩指甲缝里提取出的、微不可见的布料纤维。
她将它放在显微镜下,旁边,是另一份被封存在证物袋里多年的纤维样本,那是当年从妹妹苏棠被撕破的书包带上残留的最后一点痕迹。
在巨大的投影上,两段纤维的纹路、材质、甚至磨损的痕迹,在电子显微镜的视野下,完美地拼接在了一起。
“这不是一份死亡证明,”苏砚抬起头,目光如炬,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也像在穿透镜头,审视着某个看不见的敌人,“这是一条完整的谋杀证据链。”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