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的凉意,仿佛能穿透乳胶手套,直抵骨髓。
苏砚盯着桌上那份没有封面、没有标题,甚至连装订都透着一股临时意味的卷宗,呼吸微微一滞。
那叠纸张散发着档案室特有的、混合了尘埃与陈腐气味的味道,此刻却像一个沉默的漩涡,要将她整个人吞噬进去。
裴溯就站在门边,身形被走廊昏黄的灯光勾勒出一个模糊的剪影,他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
他低沉的声音穿透雨声,在寂静的解剖室里显得异常清晰:“七个人,三年内,全部死于‘意外’或‘突发疾病’。死亡时间的间隔被精确控制在十一个月到十三个月之间,正负误差不超过三天。苏砚,这不是巧合,是清理。”
清理。
这个词像一把冰冷的手术刀,瞬间剖开了苏砚心中最后一道防线。
她终于伸出手,掀开了卷宗的第一页。
没有编号,只有一张张冰冷的尸检报告复印件和事故现场勘查照片。
死者的身份各异,有大学教授,有IT工程师,也有普通的家庭主妇,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裴溯所说的“规律性死亡”。
苏砚的目光掠过那些文字,直接调取了七名死者生前最后一次尸检的原始影像数据。
她需要更直观的证据。
电脑屏幕上,颅脑CT和MRI的断层影像被逐一放大、旋转、对比。
她的大脑像一台高速运转的精密仪器,过滤掉所有正常的生理结构,搜寻着那些可能被忽略的蛛丝马迹。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窗外的雨声变成了单调的背景音。
终于,在第四名死者的海马体影像上,苏砚的鼠标停住了。
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无法与背景噪声区分的钙化灶。
她迅速调出其他死者的影像,果然,在另外三人的脑组织中,她也发现了类似但更隐蔽的痕迹。
位置高度一致,全部集中在杏仁核与海马体交界处——那个掌管恐惧与记忆的核心区域。
这不是自然老化的痕迹,更像是某种侵入式神经干预后,身体自我修复留下的疤痕。
一个可怕的念头电光石火般击中她。
苏砚双手微微颤抖,从自己的加密硬盘里调出了一个被标记为“禁区”的文件夹。
里面只有一份文件——妹妹苏棠的脑部MRI影像。
当苏棠的影像与那四名死者的影像并列在屏幕上时,苏砚的瞳孔骤然收缩。
在完全相同的位置,苏棠的脑组织虽然没有钙化灶,却呈现出一种无法用现有医学理论解释的、轻微的信号扰动,仿佛那里的神经元排列被人为地打乱后,又强行进行了重组。
答案昭然若揭。
这些人,都曾是“白塔项目”的早期参与者或知情者。
而苏棠,是那个实验中唯一被中途带离,却又因为某种未知原因没有被“清理”掉的活体样本。
几乎在苏砚得出结论的同时,市区的另一端,裴溯正坐在自己的车里,看着手机屏幕上刚刚发送成功的邮件,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他以“公民知情权受系统性侵害,涉嫌重大公共安全风险”为由,通过一个极其刁钻的法律渠道,向市监察委员会提交了一份信息公开申请,要求调阅“白塔项目”立项时的全部伦理审查档案。
他很清楚,这份申请九成九会被驳回,甚至可能石沉大海。
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程序一旦启动,就会在那个庞大而精密的官僚系统内部,留下一道无法被轻易抹去的追踪痕迹。
他要的不是答案,而是一个反应。
果不其然,第二天清晨,他的私人加密邮箱里收到了一封匿名邮件。
没有发件人信息,只有一个极短的句子:“别碰档案馆地下库房的备份服务器——它不在登记名录里。”
裴溯无声地笑了。
他立刻将这封邮件加密转发给了技术支援组的周远,附言:“他们怕的不是我们查,是怕我们找到‘未登记’的东西。定位那台服务器的物理位置和网络接口。”
线索的另一头,在苏砚家的B2房间里,苏棠正对着一本泛黄的童年画册出神。
画册的一页上,用稚嫩的笔触画着几个穿着白大褂、面目模糊的人,围着一个躺在床上的小女孩。
在涂鸦旁,是她长大后用圆珠笔写下的一行注释:“穿白大褂的女人说,记忆是可以剪掉重接的。”
这句曾经被她当作童年梦魇的话,此刻却显得无比真实。
她将画册带到房间角落的紫外线灯下,小心地照射着纸张的背面。
几秒钟后,一行几乎看不见的、用极淡铅笔写下的字迹缓缓浮现出来:“SY01→东郊井口”。
一瞬间,模糊的记忆碎片仿佛被这行字串联了起来。
她立刻抓起手机拨通了周远的号码,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我小时候画的不是幻想,是记忆的残留!周远,立刻比对本市的城市管网图,查找‘东郊井口’这个地名,特别是废弃的设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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