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剖室的无影灯将一切都照得纤毫毕现,冰冷,没有一丝阴影。
苏砚的眼神比灯光更冷,她手中的解剖刀稳得像焊在手术台上,刀锋划过冰冷的皮肤,发出的声音细微得仿佛情人间的耳语。
这具刚从河里捞上来的无名女尸,成了她舞台上唯一的演员。
“死者女性,年龄约二十五至三十岁,初步判断溺水身亡,死亡时间超过四十八小时。”她对着悬挂在角落的录音设备,用一种毫无波动的语调汇报着,每一个字都精准地敲在监听者的鼓膜上。
但她的手却在执行另一套完全不同的指令。
她的左手轻轻按住尸体的肩胛骨,右手手腕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翻转,刀尖在皮下组织层飞速游走。
那不是解剖,更像是一种雕刻。
冰冷的刀锋带着死物的温度,在一层薄薄的脂肪下,一笔一划,刻下一个个沉默的点和线。
她记录的数据全是错的:肺部积水量被夸大了三倍,肝脏破裂程度被描述得如同车祸现场,甚至连死者身高体重都做了手脚。
这一切都是演给藏在暗处的眼睛看的,一场精心设计的误导,让他们相信她苏砚已经乱了方寸,正在疯狂地伪造证据,试图将一桩普通的意外溺亡案扭曲成他杀。
而真正的钥匙,那串通往U盘核心数据的摩斯密码,正随着她指尖的律动,无声地烙印在这具即将被送往焚化炉的躯体上。
周远的热成像设备会穿透裹尸袋,在烈焰吞噬一切前的最后几分钟,捕捉到这由温差构成的无形遗言。
信息传递的窗口期,短得令人窒息。
刀锋收拢,伤口被完美地缝合,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苏砚拉上裹尸袋的拉链,金属齿咬合的声音,像是为这场骗局落下了帷幕。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端,裴溯正将一个牛皮纸信封投进纪委的匿名举报箱。
信封里没有太多东西,只有一盘翻录过的录音带和几片从照片上剪下的、几乎无法辨认的残片。
举报信的内容言简意赅:市局特聘顾问,涉嫌利用职权篡改多年前的重大案件历史档案。
他没有署名,也不需要署名。
这封信就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他不在乎能激起多大的浪花,他要的,只是水下那头巨兽被迫做出的反应。
夜色渐深,裴溯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一条来自他安插在档案馆内线的加密信息。
信息很短:晚九点十七分,最高顾问权限调取全部“白塔”相关卷宗,物理拷贝中。
成了。
裴溯的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他立刻拨通了周远的电话,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丝冰冷的兴奋:“猎物进笼了。”
周远的工作室里,幽蓝的数据流瀑布般刷过十几块屏幕。
他没有回应裴“溯的捷报,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在中央那个被厚重铅板包裹的屏蔽舱上。
苏棠和林小遥并排躺在里面,头上贴满了脑电波传感器,神情安详得像是睡着了。
空气中流淌着一段旋律,那段被周远剥离了所有杂音和隐藏信号的录音,只剩下了一个女人最纯粹、最温柔的哼唱。
“脑波同步率达到百分之九十三……α波出现同频共振。”周远喃喃自语,镜片后的眼睛里闪烁着狂热与不安。
这是极其罕见的现象,两个看似无关的个体,在同一段声音的刺激下,大脑中负责记忆和潜意识的区域竟然产生了共鸣。
就像两块音叉,被同一个频率敲响。
母亲的歌声,就是那个记忆的锚点。
他深吸一口气,手指悬在一个红色的虚拟按钮上。
反向脉冲,这是一项被严令禁止的实验性技术,它能瞬间强行激活大脑海马体的深层记忆区,但副作用是可能造成永久性的记忆损伤甚至脑死亡。
这是他最后的赌注。
他看了一眼屏幕上苏棠平静的脸,仿佛看到了苏砚决绝的眼神。
“对不起了。”他低声说,然后狠狠按了下去。
屏蔽舱内,苏棠和林小遥的身体同时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双眼猛地睁开,瞳孔里却是一片空洞。
几秒钟的死寂后,苏棠的嘴唇开始翕动,发出一串清晰但毫无感情的音节:“城西废疗养院,B区第七间,墙里有盒子。”
夜幕是最好的掩护。
三人的行动在同一时间展开,如同一台精密仪器的三个部件。
周远端坐在他的数据王座上,十指翻飞,顾问办公室外围的三道安保系统在他面前如同虚设,监控画面被一段循环录像替代,红外警报被一串虚假的“一切正常”信号所麻痹。
城市的另一头,一辆黑色轿车发出一声刺耳的轮胎摩擦声,猛地甩尾撞向档案馆侧门的护栏,巨大的声响和灯光吸引了所有守卫的注意。
裴溯坐在驾驶座上,看着后视镜里奔跑而来的人影,冷静地点燃了一支烟。
而苏砚,如同一只黑猫,悄无声息地从档案馆后方的通风管道滑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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