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陌生的触感,并非来自皮肤的温度或质地,而是源于一种更深层的、来自神经末梢的背叛。
苏砚的目光死死钉在自己的右手上,那只曾无数次精准握持解剖刀、在方寸之间剖析死亡真相的手,此刻却像一个被外来意志占据的傀儡。
抽搐毫无预兆地开始,痉挛的力道之大,让她手边的金属笔架都发出了颤抖的嗡鸣。
她没有尖叫,多年的法医生涯让她习惯了用冷静压制恐惧。
她只是死死盯着,看着自己的手指不受控制地蜷曲,然后猛地伸直,像在模仿某种挣扎。
紧接着,那只手仿佛拥有了独立的生命,一把抓过解剖记录纸旁的钢笔。
冰冷的笔尖在光洁的纸面上划出刺耳的噪音。
苏砚的左半边身体僵硬如石,右半身却成了提线木偶。
三个零散的词汇,歪歪扭扭地出现在纸上,笔迹稚嫩又充满了绝望:“冷”、“墙”、“妈妈别走”。
心脏瞬间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苏砚没有丝毫犹豫,左手立刻从抽屉里抓出一条医用束缚带,以一种近乎粗暴的专业手法将自己颤抖的右腕死死绑在桌腿上。
随即,她启动了桌上的微型摄像机,镜头对准自己被束缚的右手和那张写着怪异词语的纸。
她要记录下这一切,无论这是精神崩溃的前兆,还是某种未知的神经病变。
视频回放时,苏砚的呼吸几近停滞。
她一遍遍地慢放右手写字时的画面,目光却不在笔迹上,而是死死锁定在自己右肩的轮廓。
透过薄薄的衣料,她清晰地看到,每当右手用力书写时,她右侧的肩胛肌群都会发生一阵极其细微、却极有规律的颤动。
那不是寻常的发力。那是一种……对抗束缚时的挣扎。
记忆的闸门轰然洞开,七年前那间昏暗的地下室、妹妹苏棠被绑在椅子上时绝望的扭动,瞬间与眼前的画面重叠。
动作的频率、肌肉发力的部位……完全一致。
苏砚猛地捂住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这不是幻觉,也不是简单的肌肉痉挛。
这是一种她无法理解的、跨越了时间和肉体的记忆,正在用最诡异的方式,在她身上重演。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端,律师事务所顶层的办公室里,裴溯将一份文件递交给了助理。
“立刻向法院递交申请,宣告苏棠为‘法律意义上记忆缺失者’。”
助理愣住了:“裴律师,苏棠是我们最重要的证人,这样做等于削弱了我们证据的效力。”
“恰恰相反,”裴溯的眼神深邃而冰冷,“K组织的能力超乎我们想象,他们一旦开始对苏棠进行‘证人真实性审查’,就会顺藤摸瓜,追查到她记忆的异常来源。我必须切断这条路。”他指着文件下方的一个签名,“这份医学证明,由苏砚医生亲自签署,权威性毋庸置疑。”
那份由苏砚签署的证明上,关于苏棠最关键的诊断被刻意模糊了。
在“是否恢复原始记忆”一栏,苏砚没有填写“是”或“否”,而是用一行冷静的笔迹写下:“经观察,患者存在多重人格倾向,认知能力受长期药物影响,不具备完全作证资格。”
这是一个精妙的谎言,一个用医学术语构筑的迷宫,旨在保护一个无法解释的真相。
这份报告的副本,连同苏砚录制的视频,第一时间被送到了周远的秘密实验室。
周远将苏砚书写时的肌电图数据导入系统,屏幕上,代表她右臂肌肉电信号的曲线剧烈跳动。
而在另一块屏幕上,是林小遥和苏棠被“唤醒”时的脑电波数据流。
周远执行了一个交叉比对程序。
奇迹,或者说恐怖的一幕发生了。
当数据流分析到苏砚写下“冷”这个字时,数据库中,七年前失踪的第一个孩子“林小遥”的死亡档案,在服务器后台短暂地闪烁了一下,像一颗濒死的星。
当她写下“墙”时,第二个受害者的档案闪烁了。
周远推测出一个令自己毛骨悚然的结论:这些字迹,根本不是苏砚的潜意识,而是那些死去的孩子们的“临终意识”通过某种未知的频率,在她身上留下的残响。
苏砚的身体,不知为何,变成了一块连接生与死的共振板。
更让他心惊的是,每次档案闪烁,与他相连的微型心电监测仪都会发出一声几乎无法察觉的报警。
那波形微弱得如同噪音,却拥有着标准的心跳节律。
仿佛那些早已冰冷的孩子,正在借着苏砚的身体,尝试一次又一次徒劳的“重新心跳”。
屏蔽舱内,苏棠显得异常平静。
她主动对周远说:“我想再听一次妈妈的录音。”
“为什么?”周远问,他需要记录下她的一切动机。
苏棠抬起头,眼神清澈得不像一个经历过地狱的孩子:“如果我忘了她,她就真的死了。”
周远无法拒绝。
他再次播放了那段被截取过的、苏砚母亲留下的录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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