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沉黯,远山如兽脊匍匐,寂寥的夜空连星子也吝啬光芒。藏身的山洞深处,一点豆大的油灯焰心摇曳,将林轩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投在潮湿的岩壁上,恍若一尊沉默的雕像。
他面前简陋的石台上,摊开着那些足以掀起滔天巨浪的证物。留影石投射出的模糊影像里,是落魂谷底森森白骨的惊悚一瞥;那块来自邪祭法坛的黑色布角,即便在昏黄光线下,仍散发着若有若无的不祥气息,缠绕着冤魂般的低语;更不用说那一叠叠密信与暗账,冰冷的墨迹下,是潘佑安、钱惟亮等人贪渎的盐税、交易的幽冥铁、草菅的人命,字字句句,浸透着江南百姓的血泪。
空气里弥漫着泥土的腥气和一种无形的、沉重的压力。林轩的手指缓缓抚过一枚留影石冰冷的表面,指尖仿佛触及了谷底亡魂的刺骨寒意。他闭上眼,耳边似乎回荡起无数枉死者的哀嚎,眼前浮现出这片富庶之地被贪欲与邪祟蛀空的惨状——繁华之下,脓疮已然熟透。
一股灼热的气流自丹田升起,混合着难以抑制的愤怒与一种近乎悲壮的使命感,在他胸中冲撞、激荡。以往的谨慎、权衡、步步为营,在此刻这铁证如山、罪恶滔天的现实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甚至……带有几分可耻的妥协。他需要一种更决绝的力量,一种能劈开一切官场规则、无视所有权贵网罗、纯粹到只剩下“对”与“错”的力量。
他的心神沉入识海深处,不再寻求某个具体英灵的形态,而是全力去感应、去共鸣那在华夏青史中熠熠生辉的刚直风骨——那位以“海笔架”闻名,敢抬棺直谏、将“天下一疏”掷向九五之尊的“海青天”,海瑞!
文脉之气随之剧烈震颤,不再是以往的温润磅礴,而是变得锐利、坚硬、宁折不弯!一股凛然之气开始在林轩周身凝聚,他仿佛感受到那份“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无畏,那种只认律法公道、不惧刀山火海的执拗。在这股至大至刚的浩然正气灌注下,所有的顾虑都被涤荡一空。
“呵……”林轩蓦地睁开双眼,眸中精光如电,以往深邃沉稳的目光,此刻只剩下冰棱般的锐利和不容置疑的决绝,“投鼠忌器?权衡利弊?在此等人神共愤之罪前,何须此等赘言!唯有以雷霆,荡尽污浊!”
他猛地铺开一张素白宣纸,提起笔,蘸饱了浓墨。这一次,笔尖流淌出的不再是斟酌再三、留有余地的奏章文字,而是字字如铁、句句如刀的檄文!
他以心为纸,以气为墨,融海瑞之风骨入笔锋。将潘佑安、钱惟亮等辈如何勾结漕帮、蛀空盐税、私运幽冥铁、布设邪祭、催化妖祸、乃至截杀钦差的罪行,条分缕析,揭露无遗。文中不仅直指其恶,更将留影石影像以法术拓印附图,邪祭布角的阴邪气息以符文勾勒呈现,密信暗账的关键处皆原文摘录,铁证凿凿,不容辩驳。
笔锋所向,更已越过潘、钱等人,直指那隐藏在重重迷雾之后的“登州势力”、“朝中庇护”,虽未直言国师与七皇子之名,但那凌厉的剑气,已毫不留情地挑开了最高层那层暧昧的面纱。
这已不是密奏,这是一篇战斗的宣言,是准备传檄天下、公之于众的讨伐檄文!它要借助天下万民之口,形成浩浩荡荡的舆论洪流,让任何想要息事宁人、断尾求生的企图,都在这阳光下无所遁形!
一旁护法的莫北川,默默看着檄文草稿上一行行力透纸背的文字,感受着那扑面而来的决绝之气,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轩儿,此法……刚极易折。此檄一出,便是将自己置于风口浪尖,再无转圜余地,恐引来难以想象的反弹,即便是夏皇,也未必乐见如此局面。”
林轩掷笔于案,声如金铁交鸣,在狭小的山洞内回荡:“苟利社稷,死生以之!若因惧祸而姑息养奸,我林轩与那些蠹虫何异?昔年海公抬棺骂皇帝,尚不惧九死,我辈修士,手握苍生血证,岂能畏首畏尾,愧对这身官袍,愧对脚下土地?”
他目光灼灼,看向洞外无边的黑夜,仿佛已看到即将掀起的惊涛骇浪:“此檄,便是火种。我要以此火,焚尽这江南魑魅魍魉!纵焚我身,亦在所不惜!”
海瑞之风骨,已融入其神魂。这一刻,林轩心中再无半分犹豫,唯有以身为剑,劈开这沉沉黑幕的决绝。乾坤朗朗,就在此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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