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辰时,城外十里,听雨亭。
晨雾尚未散尽,亭子孤悬于小丘之上,四下静谧,唯有鸟鸣啾啾。罗文斌怀着志忑不安的心情,早早便到了。他不断踱步,时而望向通往杭州城的方向,既期盼那神秘书生的出现,又隐隐感到一丝不安。
当林轩的身影准时出现在晨雾中,依旧是一身青衫,步履从容时,罗文斌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罗先生久等了。”林轩步入亭中,神色平静。
“公子……”罗文斌连忙拱手,急切之情溢于言表,“昨日公子所言……”
林轩没有拐弯抹角,直接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盒,打开。顿时,一股沁人心脾的异香弥漫开来,玉盒之中,一株形似龙首、通体晶莹、散发着柔和灵光的灵芝静静躺着,正是那有价无市的龙涎灵芝!
罗文斌的眼睛瞬间直了,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颤抖着伸出手,却又不敢去碰,生怕是幻觉。
“此药,可续令郎性命。”林轩合上玉盒,声音依旧平和,目光却陡然变得锐利如刀,“但,此药只救该救之人。罗先生,你是想让你儿子,靠着这株沾染着无数冤魂血迹、由贪腐和邪祭滋养出来的灵芝续命,然后终生活在愧疚与恐惧之中?还是想为他,也为你自己,搏一个清清白白、问心无愧的未来?”
罗文斌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踉跄后退一步,靠在亭柱上。“公子……你……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林轩向前一步,气势逼人,“重要的是,沙通天、潘佑安等人,勾结妖人,荼毒江南,侵吞国帑,其罪罄竹难书!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罗先生,你身为漕帮白纸扇,他们做的那些事,你心知肚明!待到东窗事发,你以为你能独善其身?你那病弱的儿子,又能有何下场?”
罗文斌浑身发抖,林轩的每一句话,都像重锤敲在他的心上。他想起那些沉入太湖的冤魂,想起落魂谷方向隐隐传来的邪气,想起账本上那一笔笔触目惊心的黑钱……他确实无法独善其身!
“我……我……”他嘴唇哆嗦,内心在进行着激烈的天人交战。
林轩将玉盒放在石桌上,语气放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现在,有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协助朝廷,铲除奸佞,揭露真相。届时,我不仅可以保你父子平安,还可为你争取一个戴罪立功、重新做人的机会。这株灵芝,便是诚意。”
看着那近在咫尺的救命灵药,想着儿子苍白的小脸,再想到沙通天、潘佑安等人倒台后自己的凄惨下场,以及那渺茫的“清白未来”……罗文斌猛地一咬牙,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罗文斌……愿听公子差遣!只求公子信守承诺,救我孩儿,给我一条生路!”
“起来说话。”林轩将他扶起,“时间紧迫,将你所知的漕帮与潘佑安勾结的细节,尤其是他们运送幽冥铁、转移赃款的渠道、以及帮中核心力量的布防,悉数告知。另外,我需要你在我行动之时,设法控制或扰乱帮中部分关键节点。”
“是!”罗文斌既然下定决心,便不再犹豫,如同竹筒倒豆子般,将他掌握的机密信息和盘托出。包括沙通天藏匿重要账册和往来密信的地点,帮中几位实权舵主的性格弱点及驻防区域,以及下一次大规模运送“特殊货物”(幽冥铁)的时间和路线!
得到罗文斌的投诚和关键情报,林轩心中大定。里应外合的局,已然布成!
他立刻通过隐秘渠道,向周毅、陆明远以及莫北川手下的人马,发出了最终的行动指令:
一、舆论先行: 由陆明远联络可靠的士子文人,将林轩那份以海瑞笔锋写就的《告江南万民书》及部分确凿证据(如潘佑安受贿清单、邪祭留影石拓印的模糊图像),在杭州乃至江南各主要城镇迅速散播开来!他要先掀起舆论狂潮,让潘佑安、沙通天等人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在道义上彻底孤立他们!
二、武力准备: 命令周毅立刻结束在碧波潭的佯动,率领所有镇魔司精锐,以及陆明远能调动的部分尚可信赖的州府兵丁,秘密向杭州城外围指定地点集结,随时准备听令入城,控制局面,擒拿要犯!
三、核心斩首: 林轩亲自带领莫北川及林家旧部精锐,联合罗文斌作为内应,目标直指漕帮总舵以及即将进行幽冥铁交易的龙涎码头!他要亲手斩断这条罪恶的链条,擒贼先擒王!
四、证据固定: 在行动同时,派人按罗文斌提供的地点,迅速控制并查封漕帮的账房、密库,获取最核心的罪证。
收网行动,里应外合。
一张无形的大网,已然在潘佑安、沙通天等人最志得意满、最为松懈的时刻,悄无声息地撒下,只待林轩一声令下,便要雷霆收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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