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永嘉郡王这块硬骨头,钦差行辕内部的气氛前所未有地凝重,争论之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以几位老成持重的幕僚为首的一派,眉头紧锁,苦口婆心地劝谏:“大人,三思啊!永嘉郡王乃皇室宗亲,树大根深,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如暂且将案件详文上报宗人府,依律程序行事。我等则可趁此间隙,暗中搜集更多铁证,尤其是其与朝中势力的关联。眼下江南新政初启,百废待兴,稳定压倒一切。若此时与整个宗室集团正面冲突,恐改革大业毁于一旦,得不偿失啊!” 他们的话语中充满了对大局的担忧和对林轩前程的考量。
然而,另一侧以赵铁柱为代表的实干派早已按捺不住怒火。赵铁柱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盏作响,虎目圆睁:“屁的宗室!屁的郡王!杀了人不用偿命?欠了债不用还钱?哪来的狗屁道理!大哥,你常跟我们讲,法不容情!要是因为他是王爷就装瞎子,那我们跟那些贪官污吏有什么两样?你要是怕担干系,没关系,俺老赵不怕!你点个头,我这就带镇魔司的弟兄们去把那鸟王府围了,看他还敢不敢嚣张!” 他身后的几名将领也纷纷附和,群情激愤。
林轩端坐主位,沉默地听着双方激烈交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面前那几份沉甸甸的文书——那是商户们字字血泪的状纸,以及仵作详细描述老东家如何被活活殴打致死的验尸格目。那冰冷的文字背后,是一个个破碎的家庭和无处伸冤的亡魂。他想起了离京时在心中立下的“拨乱反正”的誓言,想起了包拯龙头铡下无分贵贱的传说,狄仁杰面对皇亲国戚亦不徇私的风骨,更想起了那些在公堂外,因他此前雷厉风行而重燃希望、冒着巨大风险前来告状的商户们那充满期盼与信任的眼神。
一股热血直冲顶门。若因对方权势熏天便畏缩不前,那之前整顿吏治、严惩贪官所树立起的法度威严,岂非成了欺软怕硬的笑谈?法律若不能如一杆公平秤,对所有人都是一般的分量,那这“法”又有何尊严可言?不能惩处真正的元凶巨恶,所谓的清明秩序,不过是空中楼阁,如何能真正安定江南,赢得民心?
他眸中的犹豫渐渐被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磐石般的坚定。
“不必再议了。”林轩倏然起身,声音并不高昂,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争论,带着一种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力量,“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此案,本官管定了!纵是刀山火海,亦要闯上一闯!”
他做出了最终决断:不绕道,不妥协,就以钦差大臣之权,直接审理永嘉郡王夏元启!
命令一出,如同在滚沸的油锅中泼进一瓢冷水,整个江南官场、民间为之剧烈震动!
林轩行动迅捷,首先以钦差行辕的名义,向永嘉郡王府发出了一道措辞严谨却锋芒内敛的正式质询公文,要求郡王本人就诸多商户联名控诉的巧取豪夺、纵奴行凶等事做出合理解释,并即刻将涉案的管家及一众恶仆移送至钦差行辕,接受调查。
果然,郡王府的回应极其傲慢无礼。永嘉郡王夏元启甚至连表面文章都懒得做,并未具名回复,仅让王府长史带来一句轻蔑的口信:“本王乃天潢贵胄,太祖苗裔,岂是区区蝼蚁商贾可以攀诬,地方官吏可以随意质询的?林轩小儿,莫要恃宠而骄,自误前程!”
面对这公然的蔑视与挑衅,林轩不再有任何迟疑。他直接请出象征皇权的“如朕亲临”金牌,以“涉嫌人命重案、公然抗拒朝廷调查”为由,下令镇魔司出动精锐,由赵铁柱亲自率领,即刻开赴永嘉郡王府!强制传唤所有涉案人员,若遇抵抗,可采取必要措施!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全城,顿时引发轩然大波!钦差卫队包围郡王府!这在大夏朝立国百年的历史中,都是极为罕见之事!江宁府的百姓们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后,纷纷涌向王府所在的街道远处围观,既感到难以置信,心中又隐隐生出一股压抑已久的期待。他们想亲眼看看,这位敢为民做主、连王爷都敢碰的“林青天”,究竟能否撼动这棵盘根错节的参天大树?
郡王府内,永嘉郡王夏元启得知府邸被围,气得脸色铁青,暴跳如雷,将手中把玩的心爱玉如意摔得粉碎!“反了!反了!他林轩算个什么东西,敢围本王的府邸!”他一边厉声命令王府护卫紧闭大门,严阵以待,拒不交人;一边火速派出心腹家将,携带密信,分头赶往京城,向在朝中位高权重的国师以及宗人府内的宗室盟友求救。
局势,瞬间绷紧至一触即发的临界点!一场钦差与郡王、法理与特权的正面较量,在江宁府这繁华之地骤然上演!
林轩亲临现场,立于郡王府那两扇象征着皇族威严的朱红大门外。门前,郡王府护卫刀剑出鞘,如临大敌。门内,是死一般的寂静与对抗。林轩深吸一口气,运起体内文气,声音顿时如同黄钟大吕,清晰地传遍了王府的每一个角落,也回荡在每一个围观者的耳中:
“永嘉郡王夏元启听真!本官林轩,奉陛下钦命,代天巡狩,持‘如朕亲临’金牌,有纠察天下不法、肃清地方吏治之全权!尔府中牵涉人命重案,证据确凿,而今竟敢抗命不遵,阻挠调查,此乃对陛下大不敬之罪!本官现限尔于一炷香之内,打开府门,主动交出所有涉案人犯,配合审查!若再执迷不悟,负隅顽抗,休怪本官依法办事,强闯王府!届时王法无情,玉石俱焚,尔等悔之晚矣!”
公正执法,不避权贵!林轩的态度强硬到了极致,没有留下丝毫转圜的余地。他巧妙地将自身行动的合法性完全建立在皇权授权之上,将永嘉郡王的个人抗拒直接提升到对抗皇帝权威的高度,牢牢占据了法理与道德的制高点。
现场死寂一片,所有围观者,无论是百姓、兵士,还是隐藏在暗处观察的各方势力,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目光紧紧盯着郡王府大门和场中那炷正在缓缓燃烧的线香。空气仿佛凝固,只剩下香头那一点暗红在微风中明灭,每一次闪烁,都敲击在人们紧绷的心弦上。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漫长而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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