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风,裹挟着细碎而坚硬的雪粒,呼啸着敲打在将军府邸厚重的窗棂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府内议事厅堂,数个巨大的铜制炭盆烧得正旺,通红的炭火散发出灼人的热浪,勉强驱散着边塞深入骨髓的寒意,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那股几乎凝固的、混合着焦虑与决然的凝重气氛。
林轩端坐主位,赵铁柱如铁塔般侍立其侧,神情肃穆。下首两侧,分坐着北疆边军的主要将领——副将徐将军、几位统兵参将、以及负责斥候、粮秣的参军,还有靖安阁特意派来的两位精于军事地形和情报分析的参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厅堂中央那张巨大的、制作精良的北疆军事沙盘之上。这是一场至关重要的敌我态势分析会,目的只有一个:在极度不利的局面下,找出一条克敌制胜的战略路径。
沙盘之上,北境的山川河流、峡谷隘口、城池关隘被塑造得栩栩如生。然而,此刻沙盘上的态势却令人心悸。代表蛮族大军的小旗,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地插在边境线以北的广袤区域,颜色暗沉,如同一片浓重得化不开的乌云,沉甸甸地压在边境线上,压得在场每一位将领心头都喘不过气来。而代表大夏边军的蓝色小旗,则稀稀落落地依托着几处关键军镇和蜿蜒的长城防线布防,显得单薄、分散,仿佛随时可能被那黑色的潮水吞没。
“情况,不容乐观。”主持此次敌情分析的,是边军副将徐将军,一位鬓角已染霜华、脸上带着刀疤的老将。他声音沉郁,带着沙场宿将特有的沉重,手指点向沙盘上黑风山口的位置,“根据最新斥候拼死送回的情报,蛮族此次动员规模空前,至少纠合了八个大型部落,包括黑水、苍狼、白鞑等主力,总兵力预计超过十五万,而且皆是能骑善射、经验丰富的精锐骑兵。其先锋,最为凶悍的‘苍狼骑’,约三万人,由大汗兀术的亲信大将统领,已突破外围警戒,抵达黑风山口,距离我北疆第一重镇、防线枢纽‘铁壁城’,已不足三百里。骑兵疾驰,一日可至!”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反观我军,北境常备边军,加上从附近州府紧急调来的驻军,满打满算,能投入战场的,不过八万余人。而铁壁城及其周边关键隘口防线,目前能投入一线防御作战的兵力,仅有四万余人。兵力对比,近乎一比四,悬殊巨大。”
一位性情火爆、脸上有络腮胡的参将忍不住猛地一拍桌子,插话道:“兵力劣势也就罢了!他娘的,关键是蛮子的骑兵来去如风,野战冲阵,我们根本挡不住!以往都是靠着城墙高厚,死守硬抗,等他们抢不到东西,自己退走。可这次不一样!探子回报,蛮子大军后面跟着大量的驮马、牛车,上面全是攻城用的云梯、冲车,甚至还有简易的投石机!看这架势,兀术那狗贼是铁了心,要砸开我们的乌龟壳,想毕其功于一役!”
另一位负责后勤辎重的将领也眉头紧锁,补充道:“还有后勤,这才是要命的地方。眼下已是深秋,马上就要入冬。漫长的补给线,严寒的天气,对我们极为不利。每一粒粮食,每一根箭矢,都需要从千里之外的中原腹地转运过来,路上消耗巨大,还容易遭袭。可蛮子呢?他们可以就地劫掠我们的村庄、粮仓来补充,以战养战!此消彼长,时间拖得越久,对我们越是不利!”
敌我实力的客观分析,清晰地揭示了大夏边军面临的严峻到几乎令人绝望的形势:兵力处于绝对劣势,机动力远逊于敌,野战能力薄弱,后勤补给线漫长脆弱。传统的“依托坚城、固守待援、耗到敌人退兵”的策略,在敌人决心巨大、准备充分、且携带重装备意图攻坚的情况下,风险极高。铁壁城一旦有失,整个北境防线将如同多米诺骨牌般接连崩塌,门户大开,蛮族铁骑便可长驱直入,践踏中原。
一股沉重的压抑感笼罩着整个厅堂。众人的目光,在沉默中,不约而同地投向了坐在主位,自会议开始后便一直沉默不语、只是静静聆听和观察沙盘的林轩。这位年轻的监军大人,虽然初来北疆,资历尚浅,但其在京城扳倒权奸、在江南平定经济风暴的赫赫威名,以及那玄之又玄的“召唤英灵”之能,让这些平日里眼高于顶的骄兵悍将们在心存疑虑的同时,也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丝期待,期待这位被陛下寄予厚望的年轻人,能带来一些不一样的、打破僵局的想法。
林轩的手指无意识地在硬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规律的轻响。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一遍又一遍地扫过沙盘上敌我双方犬牙交错的态势,脑海中却在飞速运转,将眼前的情报与前世的军事理论、华夏数千年战争智慧中以弱胜强的经典战例(如赤壁之战、淝水之战、以及众多游击战的精髓)进行着交叉印证和深度分析。他并未被眼前纸面上巨大的劣势所吓倒,反而在寻找着表象之下,敌我双方更深层次的强弱转化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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