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并非均质。沈岩贴着冰凉、布满细微划痕和不明污渍的金属墙壁前进,腕带探测器切换至微光增强与被动声呐复合模式,在视网膜上投射出蓝绿相间、勾勒出通道轮廓和远处障碍的简略影像。空气凝滞,弥漫着机油、锈蚀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类似陈旧电子设备过热后的焦糊味,其中还混杂着一丝极淡的、令人神经不自觉紧绷的甜腥——那是规则污染沉淀物的气味,比核心区稀薄,却无处不在。
他动作轻缓如猫,每一步都经过精确计算,避开地面可能发出声响的碎片或松动的格栅。能量步枪握在手中,保险打开,但能量指示已降至危险的红线边缘,非不得已绝不会开火。腰间工具包里的零件和材料随着移动发出轻微的碰撞声,被他用一层吸音布仔细包裹。他的呼吸被压制到几乎无声,心跳在专注下变得沉稳缓慢,所有感官向外延伸,捕捉着黑暗中任何一丝异常。
目标中继站位于B7节点东侧外围,靠近第三级能量缓冲区的边缘。按照结构图,它应该是一个半嵌入岩层、拥有独立循环系统和基础屏障的小型设施,主要功能是对从节点核心分流出的、已进行初步处理的规则频率进行二次过滤和微调,然后输往镜廊更外层的其他区域或研究站点。在节点大规模废弃后,这类外围设施往往因为能量供应切断和屏障失效,成为规则污染渗入、畸变体滋生或拾荒者短暂栖身的场所。
沈岩选择的路线尽量避开已知的拾荒团活动区域和几个探测器曾标记出高规则扰动的“热点”。他沿着维护通道和次级管线廊道迂回前进,这些地方通常狭窄、复杂,但相对隐蔽,大型畸变体不易活动,也较少被拾荒者光顾。
通道并非坦途。一处通风系统的故障导致某个岔口积聚了厚厚的、带有微弱静电的规则尘埃,像一片灰色的雪堆。沈岩不得不启动一次极短促的静默场发生器的残留能量,在尘埃被惊扰、试图附着上来之前快速冲过,即便如此,靴子和裤脚还是沾染了一些,传来细微的、令人不适的麻痒感,那是规则尘埃试图侵蚀防护服的微观表现。
另一段路,头顶的管线传来断续的、液体滴落的声响,但滴落的并非水,而是某种暗红色的、粘稠的、散发着铁锈与腐败甜味的液体。液体落在金属地板上,并不四处流淌,而是如同有生命般缓缓蠕动、聚拢,形成一小滩不断变换形状的污迹。沈岩远远绕开,探测器显示那污迹散发着低强度的规则污染信号,性质接近“锈蚀”但更为惰性,可能是某种污染长期沉积的产物,暂时没有攻击性,但接触风险未知。
就在他经过一个废弃的小型设备间门口时,异变突生。
设备间内原本一片死寂,但当沈岩的身影掠过门口,内部黑暗中猛地亮起**六对**幽绿色的、排成上下两排的光点。紧接着,一阵密集的、令人牙酸的金属刮擦声响起,一个黑影迅捷无伦地扑出!
沈岩反应极快,在光点亮起的瞬间就已侧身翻滚,同时将手中的能量步枪当成棍棒狠狠扫向扑来的黑影下盘。砰!撞击感传来,黑影发出一声尖利刺耳的嘶叫,动作一滞。借着一闪而过的微光,沈岩看清了袭击者的模样:
那是一只体型近似大型犬,但结构极其怪异的“生物”。它的躯干像是由废弃的金属管道和破碎的仪表盘粗暴拼凑而成,表面覆盖着暗红色的锈斑和焦黑的灼痕。六条细长、关节反曲的金属节肢从躯干不同部位伸出,末端是锋利的、闪着寒光的金属钩爪。最骇人的是它的“头部”,没有明确的眼睛鼻子,只有那六对幽绿光点镶嵌在一个不断旋转的、布满锯齿状凸起的金属圆盘上,圆盘中心是一个不断开合、滴落着粘液的孔洞,发出嘶嘶的抽气声。
不是自然畸变体,更像是**人为改造或拼合**的防御性造物,带有强烈的拾荒者或某个盘踞势力的技术风格。
金属犬一击不中,六条节肢在地板上划出刺耳声响,调整方向,再次扑来,速度快得惊人。沈岩没有浪费宝贵的能量射击,顺势向后急退,同时从腰间摸出一个小型的、圆柱状的物件——**强磁脉冲干扰器**(非致命,主要针对精密电子设备和部分依赖电磁感应的规则结构)。
就在金属犬凌空扑至的瞬间,沈岩猛地将干扰器砸向两者之间的地面,并瞬间激活。
“嗡——!”
一声低沉但穿透力极强的脉冲波扩散开来。空气仿佛泛起肉眼不可见的涟漪。那金属犬的躯体猛地一僵,六对幽绿光点剧烈闪烁,变得明暗不定,节肢的动作出现明显的紊乱和不协调,扑击轨迹歪斜,轰然撞在旁边的墙壁上,砸出一个凹坑,零件飞溅。
沈岩抓住这短暂的机会,没有恋战,转身就向通道深处加速奔去。他知道这种干扰效果持续时间很短,而且可能惊动附近的其他存在。
果然,身后很快传来金属刮擦声和更加愤怒的嘶叫,但似乎因为机体受创,追击的速度慢了不少。沈岩连续拐过几个弯道,利用复杂的地形暂时甩开了追踪,但他能感觉到,不止一只,黑暗中还有其他的金属刮擦声在远处响起,正在向这个方向汇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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