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台的玉阶上积着昨夜的薄霜，被晨光镀成一层冷白，可殿内却是另一番暖热景象 ——《九韶》之乐绕梁不绝，舞姬们身着羽衣，足尖点过铺着兽皮的地面，扬起细碎的金粉；后羿半倚在铺着狐裘的软榻上，手中握着满盛美酒的犀角杯，眼神因醉意而迷离，身旁还围着两名献果的宫娥。
殿门被轻轻推开，寒浞身着玄色朝服，袖口沾着些许晨露，与殿内的奢靡格格不入。他刚踏入殿中，便被一股浓烈的酒气与香氛包裹，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蹙，却依旧保持着躬身行礼的姿态：“臣寒浞，叩见大王。”
后羿瞥了他一眼，语气带着几分慵懒的不耐烦：“大司马不在府中处理军务，来瑶台做什么？莫非又有边境的烦心事要扰孤的兴致？” 说着，他抬手让舞姬退下，殿内的乐声也渐渐停了，只剩下炭火盆里松枝燃烧的噼啪声。
寒浞直起身，目光落在后羿案上那盘几乎未动的粟米糕上 —— 昨日户部奏报，南方仍有农户因粮荒啃食树皮，可大王此处却依旧挥霍无度。他压下心中的念头，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双手奉上：“臣今日前来，非为边境战事，而是为一桩能让有穷氏军威更盛、粮谷充盈的大事，特来向大王奏请。”
宫娥将竹简呈给后羿，他漫不经心地展开，目光扫过 “军功授田制” 五个字，脸色微沉：“昨日后牟已来向孤禀报，说你要将贵族的土地分给士兵？寒浞，你可知土地是宗室贵族的根基？若贸然改动旧制，恐引发内乱，到时候孤可保不住你。”
寒浞早料到后牟会提前进谗言，心中已有应对之策。他上前一步，语气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恳切：“大王，后牟将军只知‘贵族根基’，却不知我有穷氏真正的根基，是全军将士的忠心与天下百姓的归心！臣斗胆问大王，去年犬戎袭扰黑风口时，是谁率军死战？是那些握着土地的贵族私兵，还是出身平民、愿为有穷氏流血的士兵？”
后羿握着酒杯的手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迟疑。他想起去年黑风口的战报 —— 贵族私兵临阵脱逃，若非浇麾下的士兵拼死抵抗，犬戎恐怕早已攻入王都。
“臣再问大王，” 寒浞继续说道，“如今国库的粮谷，够支撑全军半年的军需吗？南方的粮荒，还要让多少农户流离失所？臣拟定的‘军功授田制’，不仅能让士兵归心，更能让荒田变良田，解我有穷氏的粮荒之困啊！”
他抬手示意，随侍在殿外的钟离立刻捧着另一卷竹简进来，躬身递给后羿：“这是臣让户部核算的奏报。若推行军功授田，士兵们定会用心耕种赏赐的土地 —— 去年黑风口士兵帮农户开垦的两百亩荒地，亩产粟米比贵族封地高两成；若全国推行，明年粮食产量至少能增两成，国库的粮谷便足以支撑三年军需，南方的粮荒也能缓解。”
后羿接过竹简，手指划过上面的数字，眼神渐渐清明了些。粮荒是他的一块心病 —— 去年因粮食不足，他不得不暂缓扩建瑶台，还被宗室私下抱怨 “无力供养王室”。若是真能让粮谷充盈，他后续的享乐也能少些掣肘。
“可…… 贵族那边该如何安抚？” 后羿依旧顾虑，“后牟说，若分了他们的土地，宗室子弟恐会心生不满，到时候联合起来反对，孤该如何处置？”
“大王放心，臣早已想好对策。” 寒浞语气放缓，带着几分安抚，“臣并未说要剥夺贵族原有土地 —— 所有宗室贵族的封地，依旧归他们所有，赋税也按旧制收取。不仅如此，若贵族子弟从军立功，还能额外获得土地赏赐，比普通士兵的赏赐多三成。”
他举例道：“比如后牟将军的长子，如今在禁军任职，若他能在训练中拔得头筹，或将来立下军功，便可获田一百五十亩，比普通士兵的‘上功’还多五十亩。这样一来，贵族不仅无损失，反而多了一条获田的途径，他们又怎会反对？”
后羿眼中的疑虑渐渐消散。他最担心的便是贵族叛乱，如今寒浞既保证了贵族的原有利益，还为他们的子弟提供了更多好处，想来宗室那边也挑不出错处。更何况，若军威提升、粮谷充盈，他这个大王的颜面也会更有光彩。
“那…… 士兵们真会因土地而更忠心？” 后羿还是有些不放心，“万一他们有了田产，便贪图安逸，不愿再上战场怎么办？”
“大王多虑了。” 寒浞躬身道，“臣已让林锐去军中探查，如今黑风口的士兵得知‘军功授田’的构想后，训练比往日更勤 —— 他们都盼着能早日立下军功，为家人挣得一块安身立命的土地。再说，士兵的土地需凭军功获得，若想保住土地、甚至获得更多，便需更勇猛作战。臣敢保证，推行此制后，我有穷氏的军队定会成为天下最强的劲旅！”
后羿彻底被说服了。他将竹简放在案上，抬手揉了揉眉心，语气终于松快下来：“既然大司马已想得如此周全，孤便准了。你可传令下去，在全国军队中推行‘军功授田制’，具体细则由大司马府拟定，执行之事也交由你全权负责 —— 孤相信你的能力，不会让孤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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