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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疗站的寂静，仿佛是为了衬托林黯内心那座冰封火山爆发的巨响。他没有嘶吼，没有崩溃，只是站在那里，像一尊瞬间被抽走所有温度的石像。苏晚晴揭示的真相——他是“鸢尾草”计划的实验体，是“方舟”的基石——如同一把冰冷的解剖刀，精准地切开了他被虚构的过去，暴露出血肉模糊的真实。
他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掌心。这双手，被“守夜人”训练得稳定而致命，执行过无数次冰冷的裁决。如今看来，每一次挥刀，都像是在为禁锢自己的牢笼添砖加瓦。恶心感翻涌而上，几乎让他窒息。
“林黯……”苏晚晴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她看着他急剧变化的脸色，和他眼中那片瞬间冻结又仿佛有烈焰在冰层下燃烧的深渊，心紧紧地揪着。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渡鸦拎着一个装着急救物资和食物的袋子走了进来。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屋内几乎凝滞的空气，以及林黯身上那股几乎要实质化的、混合着毁灭与绝望的气息。他停下脚步，眉头拧紧。
“喂，怎么回事？‘幽灵’，你这表情像是刚被自己的影子捅了一刀。”
林黯缓缓转过头，视线聚焦在渡鸦身上，那眼神让见多识广的渡鸦也感到一阵寒意。那不是人类的情绪，更像是某种程序崩溃前，逻辑核心过载时迸发出的危险光芒。
“‘守夜人’，”林黯开口，声音嘶哑，像是锈蚀的金属在摩擦，“不是我的救赎者。他们是……从‘鸢尾草’废墟里回收资产的清道夫。”他指向光屏上那个与他面容相似的基因模型，“我，就是那份被回收的‘资产’。我的记忆，是被格式化的硬盘。”
渡鸦脸上的疤痕抽动了一下，他放下袋子，点燃了一支电子烟，深深吸了一口。“……操。”他吐出烟雾，语气复杂，“所以，‘方舟计划’是‘鸢尾草’的延续？他们把你这样的‘样本’……”
“当成燃料和蓝图。”林黯替他说完，声音恢复了某种诡异的平静，但这平静之下，是万丈深渊。“老师……他亲手抹去了我的过去，把我打造成他手中最锋利的、指向错误的刀。”
苏晚晴看着他紧握的、指节发白的拳头，能感受到那平静之下汹涌的痛楚与愤怒。她轻声道：“我们现在知道了，我们可以阻止他们……”
“阻止？”林黯打断她，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近乎残酷的弧度，“不，苏博士。这不再是阻止。这是战争。”
他的目光扫过苏晚晴和渡鸦，那里面不再有迷茫，只剩下一种淬炼过的、纯粹的决意。
“他们偷走了我的人生，将我物化为工具。现在，该轮到我去‘索取’赔偿了。”他走到桌前，用手指沾了沾杯子里冰冷的残水，在金属桌面上划出两条线。
“第一，‘守夜人’的二级安全屋，‘墓穴’。那里有独立的物理档案库，一定有关于‘鸢尾草’和我的原始记录。我要知道全部的真相，知道‘老师’在其中扮演的每一个角色。”
“第二，”他的手指重重划过第二条水痕，“‘天穹’在锈带的秘密数据中转站，代号‘蜂巢’。苏博士，你的核心研究数据大部分应该在那里。那是‘方舟’的钥匙，要么夺回，要么彻底毁掉。”
渡鸦眯起眼睛：“两个目标，都是硬骨头。‘墓穴’是‘守夜人’的老鼠洞，机关重重。‘蜂巢’更是‘铁幕’的重点看守对象。就凭我们？你，我，还有一个……”他瞥了一眼苏晚晴缠着绷带的脚。
“我能帮忙！”苏晚晴立刻说道，语气坚定，“‘蜂巢’的内部安防系统有我参与设计的神经识别协议，没有我，你们连外围都进不去！而且，那些数据必须由我来甄别，哪些是核心，哪些可以保留！”
林黯看着她，这次没有立刻反对。他看到了她眼中的火焰，那不再是恐惧，而是一种与他的毁灭欲不同的、属于创造者的扞卫意志。他意识到，她已不再是需要他单方面保护的累赘，而是这场反击中不可或缺的一环。
“你的脚。”他陈述事实。
“不影响我操作终端和识别协议。”苏晚晴毫不退让，“这是我的研究，我的责任。林黯，你不能把我排除在外。”
渡鸦吐了个烟圈，嘿嘿一笑：“有意思。科学家小姐要亲自上阵拆自己的台。好吧，‘幽灵’，看来你的小队成员意志很坚定。那么，价码呢？”他看向林黯，“玩这种命，光靠情怀可不够。”
林黯从贴身口袋取出那枚从“爪痕”指挥官身上缴获的奇异金属密钥，放在桌上。
“这是定金。事成之后，它是你的。另外，”他目光如炬，锁定渡鸦，“我帮你找到‘爪痕’的幕后金主。你看起来，对他们积怨已久。”
渡鸦拿起密钥，指尖感受着那冰冷的、未知的纹路，眼神闪烁了几下，最终将其紧紧攥在手心。
“成交！”他将烟头摁灭，“那就干他娘的！让那些躲在幕后的杂种们知道，棋子，也是会咬人的。”
三只手，出于不同的理由——复仇、责任、利益——在这一刻，达成了危险的同盟。
决意之火已燃起，即将席卷这座谎言构筑的都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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