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频声波的嗡鸣如同无数根尖针，持续穿刺着空气，也穿刺着灰烬那精密甲胄下的感官系统。他的动作变得扭曲而迟滞，仿佛一个信号不良的提线木偶，在雷顿和守卫们集中火力的狂潮中，只能勉强抬起手臂护住关键部位，暗灰色的甲胄上爆开连绵不绝的火星和凹痕。
那名赶来支援的守夜人试图冲破火力网，却被不要命般扑上来的堡垒守卫用身体死死拦住。通道狭窄，人数的优势在这一刻被发挥到极致，每前进一寸都需要付出时间，而时间，正站在堡垒这一边。
另一边，林黯与那名手臂受损的守夜人依旧在对峙。林黯能感觉到对方电子眼锁定的冰冷压力，但他左眼“镜瞳”传来的剧烈刺痛和力量的飞速流逝告诉他，自己已是强弩之末。强行催发精神冲击和精准打击的后遗症正在显现。
就在这僵持的、血腥的平衡即将被打破的瞬间——
“威胁等级重新评估……任务优先级变更。”
灰烬那带着严重电流杂音的电子音，突兀地在交战区域响起，仿佛一道冰冷的指令，同时传给了他的两名队员。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三名守夜人同时停止了进攻动作。
那名支援的守夜人猛地向后掷出一枚圆球状物体，圆球落地瞬间爆发出刺目的强光和更加强烈的电磁干扰，瞬间切断了堡垒内部大部分区域的通讯和照明！
强光与混乱中，林黯的“镜瞳”捕捉到三道灰色的身影以惊人的速度后撤，他们不再纠缠，目标明确地朝着来时的路径，也就是那个被他们突破的通风口方向疾退。
“想跑？！”渡鸦冰冷的声音在短暂的通讯恢复刹那响起，“狙击组，封锁他们的退路！”
然而，守夜人的撤退井然有序，毫不拖泥带水。他们相互掩护，利用残存的能量护盾和精准的投掷物（烟雾弹、震撼弹）阻断追兵的视线和脚步。狙击子弹大多被规避或被残存的护盾挡下，只能在他们撤退的路线上留下一些徒劳的弹痕。
他们的效率高得令人绝望。
当堡垒内部的备用照明系统挣扎着重新亮起，通道内只剩下弥漫的硝烟、刺鼻的血腥味，以及满地狼藉的弹壳和守卫们的尸体。
三名守夜人，如同他们来时一样诡秘，消失在了堡垒的阴影之中，只留下破损的通风口外，那片渐渐被黎明完全照亮的、死寂的废墟。
入侵结束了，以一种对方主动撤离的方式。
但胜利的感觉，却无比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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堡垒内部，一片劫后余生的死寂，随即被伤者的呻吟和压抑的哭泣打破。
损失统计很快呈报上来。阵亡二十一人，重伤九人，轻伤者更多。这几乎是堡垒建立以来，单次冲突中最惨重的人员损失，而且阵亡者大多是经验丰富的战斗人员。物资方面，外部防御系统部分瘫痪，能源储备因超负荷运行和EMP攻击而消耗巨大。
苏晚晴和医疗小组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忙碌，伤员的数量远远超出了她们的承载能力。药品，尤其是外科手术所需的麻醉剂和血浆，迅速告急。每一个艰难的抉择，都意味着可能有一条生命因此而消逝。
林黯站在那条经历了最激烈战斗的通道中央，脚下是尚未干涸的暗红色血迹。他左眼的“镜瞳”已经恢复了平日的黯淡，但那剧烈的消耗感依旧萦绕不去，仿佛灵魂被抽空了一块。他看着守卫们默默地将同伴的遗体抬走，看着雷顿手臂上那狰狞的焦黑伤口，看着每个人脸上那混合着悲痛、疲惫以及一丝……对他，对“镜瞳”的复杂情绪。
是他决定发送“回响”，引来了这些煞星。
“这不是你的错。”苏晚晴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她的脸上带着浓浓的倦色，声音却异常坚定，“没有‘回响’，他们迟早也会找到我们。至少……我们现在知道了‘守夜人’是什么样的存在，知道了我们未来要面对什么。”
林黯沉默着，没有回应。道理他懂，但看着那些因他而死的面孔，沉重的负罪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他的心脏。
“他们撤退得很奇怪。”渡鸦走了过来，他身上也带着几处擦伤，但眼神依旧锐利如刀，“他们明明还有战力，尤其是那个叫灰烬的队长，虽然被声波干扰，但防御并未被完全突破。为什么突然放弃？”
“能量。”韩松博士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他抱着那台之前发射“回响”的、此刻还在冒着青烟的设备残骸，脸上带着后怕和一丝研究者的狂热，“我分析了他们能量武器的残留信号和EMP的强度……他们的装备，对能源的消耗极其巨大！尤其是那种能量护盾和高速移动。长时间的攻坚战，他们的能量储备可能无法支撑！我们的抵抗，尤其是声波武器和林黯你的精神冲击，加速了他们的消耗！”
“所以，他们不是被打跑的，是‘没电’了？”雷顿包扎着手臂走过来，眉头紧锁。这个结论让他们的惨烈牺牲，显得更加……憋屈。
“可以这么理解。但更重要的是，”韩松将残骸放在地上，指着其中一块焦黑的电路板，“他们离开时，我捕捉到了一段极其短暂的、指向性很强的加密信号。不是发给远方，更像是……某种信标或者定位更新。”
所有人的心再次沉了下去。
这意味着，这次入侵，不仅仅是一次失败的“回收”任务，更可能是一次彻底的火力侦察。“守夜人”已经获得了关于堡垒防御、人员战力、以及林黯和“种子”能力的详细数据。
下一次来的，恐怕就不会是只有三个人的先遣小队了。
“我们必须尽快修复防御，储备能源，并且……”林黯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淬炼后的冰冷，“找到提升我们自身力量的方法。”他看向韩松，“博士，对‘种子’和‘镜瞳’的研究，必须加快。我们不能再被动挨打。”
他的左眼微微转动，看向通道墙壁上，那被守夜人能量武器熔穿的一个狰狞窟窿。那冰冷的、机械的、视人命如草芥的“秩序”，在他心中留下了深刻的烙印。
《方舟协议》……守夜人……
这些词汇不再仅仅是谜团，而是悬在所有人头顶，随时可能斩落的利刃。
微光在鲜血中摇曳，但并未熄灭。只是照亮的前路上，已然显露出了更加狰狞的阴影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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