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料处理厂并非一片死寂。巨兽在沉睡,但它的“肠道”仍在缓慢蠕动。远处,巨大的液压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出沉闷的轰鸣,将堆积如山的金属废料压缩成规整的方块,那声音透过层层叠叠的锈蚀钢铁传来,显得空洞而遥远。更近处,啮齿类动物在缝隙中穿梭的悉索声、金属因温度变化而产生的细微呻吟、以及不知从何处渗出的液体滴落的回响,共同构成了这片钢铁坟场特有的背景音。
林黯和苏晚晴穿行在由报废车辆、工业机械残骸和不明用途的巨大罐体构成的迷宫中。脚下是混杂着油污、铁锈碎屑和不明化学沉积物的泥泞地面,空气中那股复合的刺鼻气味愈发浓烈。光线主要来自高处破损顶棚透下的、被严重污染的灰白天光,使得整个空间呈现出一种朦胧的、泛着铁锈色的昏暗。
林黯走在前面,脚步放得极轻,同时利用废弃物的阴影和角度,最大限度地隐蔽身形。他的感官高度集中,不仅留意着人类活动的迹象,也在警惕任何可能存在的自动防御系统或监控残留。肋下的伤口在持续发出抗议,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缝合线,汗水混合着之前沾染的污水,浸湿了后背。但他脸上看不出太多痛苦,只有全然的专注和冰冷的警惕。
苏晚晴紧跟其后,努力跟上林黯的节奏。她的体力明显不及训练有素的杀手,呼吸有些急促,脸色苍白,但眼神同样锐利,不时扫视周围可能存在的电子设备或结构特征,试图在脑中构建这个复杂环境的地图。她手里紧握着电击器,尽管知道在可能遭遇的武装敌人面前这东西作用有限。
他们避开了几处看起来像是流浪汉或拾荒者临时占据的窝棚(用塑料布和废铁皮搭成),也绕开了几台似乎还在微弱闪烁指示灯的未知设备。林黯的目标很明确——寻找一个相对封闭、易于防守、且能观察到主要通道的制高点或隐蔽所。
终于,在深入厂区近二十分钟后,他们发现了一处合适的地点。
那是一个半嵌入地面的巨大混凝土结构,可能是旧式处理池或某种反应炉的基础部分,顶部已经破损,露出内部纵横交错的钢架和管道。一侧紧靠着一堵由废弃集装箱堆砌而成的高墙,形成了天然的屏障。结构内部有一个相对干燥的平台,位置较高,入口狭小,需要攀爬一段锈蚀的钢梯才能上去,易守难攻。平台上视野不错,可以通过几个裂缝观察到外面两条主要的通道和一片开阔的堆积区。
“这里。”林黯低声说,示意苏晚晴跟上。他率先攀上钢梯,试了试牢固程度,然后快速登顶,蹲在平台边缘,持枪警戒下方。苏晚晴随后也爬了上来,动作略显笨拙但安全抵达。
平台大约有十平米见方,散落着一些陈年的鸟粪和灰尘,但还算干净。角落里甚至有一个破旧的帆布包裹,里面是些早已腐烂的织物和空罐头,显示这里曾有人短暂停留,但显然已废弃多时。
林黯迅速检查了平台的各个角落和缝隙,确认没有隐藏的危险或监视设备。然后,他走到一个既能观察外部,又处于阴影中的位置坐下,开始处理自己的伤口。苏晚晴也松了口气,放下背包,拿出数据终端,但这次她没有立刻开始操作,而是先警惕地倾听和观察四周。
沉默持续了几分钟,只有远处液压机周期性的闷响和风声穿过钢铁缝隙的呜咽。
“暂时安全。”林黯重新包扎好伤口,将染血的旧绷带小心包好塞进背包深处,低声道,“但不能久留。我们需要计划下一步。”
苏晚晴点点头,打开终端屏幕,调低亮度。“我在尝试接入一个锈带本地、相对独立的低频数据交换网络,那种网络基于老旧的物理中继器,很难被‘天穹’的主流监控系统完全覆盖,但速度很慢,信息也杂乱。”她一边操作一边说,“我们需要弄清楚,‘锈疤帮’之后,还有谁在找我们,悬赏到了什么程度,以及……有没有可能找到关于我父亲研究,或者‘方舟计划’更具体信息的线索。”
“悬赏会吸引鬣狗。”林黯冷静地说,“但真正的猎手,‘守夜人’和可能介入的‘清道夫’,会更耐心,也更危险。我们不能在一个地方停留超过……”他估算了一下伤势和补给,“八小时。最多十二小时。”
八到十二小时,这是他们能争取到的、极其有限的休整和情报收集窗口。
“明白。”苏晚晴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敲击着,屏幕上的数据流断断续续,“我正在尝试伪造几个分散的信号源,制造我们已经向不同方向逃窜的假象。同时,筛选信息流里关于‘方舟’、‘记忆编码’、‘神经接入实验’等关键词的只言片语……等等。”
她突然停了下来,屏幕定格在一段极其简短的、加密方式很原始的通讯记录上。内容被部分截获和解码,只剩下残破的句子:“……老街区……地下档案库……部分‘方舟’早期蓝图……未销毁……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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