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清峰巅，云气如絮，漫过青灰色的岩崖。
三足丹炉立于石台中央，玉身铸着繁复的云纹，炉口吞吐着袅袅白雾，将周遭的空气染得温热而朦胧。
玄昭垂着眼，指尖机械地拨动着案上的灵草。
朱红色的火莲子、银白的霜叶、泛着金光的龙髓芝，这些曾让他信手拈来的珍稀药材，此刻在他掌心却似有千斤重。
他的动作麻木得像提线木偶，肩背绷得笔直，唯有垂落的发丝随着手臂摆动轻轻晃动。
法力被封禁的滞涩感仍在经脉中蔓延，可奇异的是，每一寸肌肤下都似有古泉涌动，最原始、最磅礴的道韵顺着骨骼游走，在他周身织成一层肉眼难辨的微光。
有金光自他眉心迸发，细碎的神纹如活物般跃出，在空中舒展、变幻。
先是一道金芒化作金乌，羽翼上的火焰纹路清晰可见，振翅时带起灼热的气流，仿佛要将云霄烧穿。
转瞬又有赤红神纹凝聚，朱雀的轮廓在霞光中浮现，尖喙轻啼，声浪震得周围的云气簌簌散开，啼鸣间似有甘霖润物的生机。
未等目光追上，神纹再变，七彩流光缠绕成凤凰的形态，尾羽拖曳着星河般的光晕，盘旋着掠过丹炉上空，似在巡阅诸天。
……
密密麻麻的禽鸟虚影从神纹中不断演化，仙鹤、青鸾、玄鸟……
每一只都带着最纯粹的生灵气息，羽翼轻振间，竟齐齐朝着丹炉俯冲而去，化作点点光屑融入炉中那团翻滚的药雾里。
“嗡——”
药雾骤然沸腾的瞬间，沉浸在机械动作里的玄昭猛地睁开双眼。
那双曾含着星辉的眸子此刻亮得惊人，眼底映着炉中跳动的光火，先前的麻木荡然无存。
他身后骤然响起血肉蠕动的轻响，一条条泛着淡金色的手臂从脊背延伸而出，每一条手臂的指尖都掐着截然不同的丹道印诀。
或如托日，或如揽月，或如分云，数十道印诀在空中交织，形成一张璀璨的光网，稳稳罩向丹炉。
不远处，立于云阶上的老子嘴角微扬，袖袍轻挥间，周身的空间竟如水波般泛起涟漪。
下一秒，光影交错，原本在丹炉旁的玄昭与云阶上的老子已然换了位置。
玄昭脸上未有半分惊愕，反倒依旧泰然。
体内被封禁的法力如同解冻的溪流，顺着道韵流淌的轨迹悄然恢复，温润的灵力瞬间充盈四肢百骸。
他甚至未看周遭，指尖印诀顺势变换，脚步轻挪间，便精准地接过了老子先前的位置，掌心按在丹炉侧壁。
三千载的丹道顿悟在脑海中翻涌，每一道药材的特性、每一次火候的掌控、每一个印诀的变化，早已刻入他的神魂。
他看过无数次大师伯炼丹，听过无数次道韵与药气交融的声响，此刻即便第一次亲手执掌丹炉，心中也无半分惧意。
炉中药雾渐渐凝聚成淡紫色的丹形，清香随着白雾漫开，沁人心脾。
玄昭垂眸望着炉中，唇边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
他身后数十条凝实如白玉的手臂自背后虚空显化，每条手臂的指尖都萦绕着淡金色的灵光。
或捏朱雀振翅之形，或结青鸾昂首之印，百余道禽鸟符文悬空流转，符文边缘泛着蒙蒙道晕，将周遭的空气都染成了剔透的琉璃色。
纯朴天然的道韵如涟漪般扩散，连远处的云海都随之轻轻起伏。
“着！”
一声清喝自玄昭喉间迸发，身前悬浮的紫铜丹炉骤然爆发出万丈霞光，炉盖“咔”地弹开。
赤红色的离火如活物般窜出，带着焚尽万物的灼热，瞬间将炉中那抹若隐若现的丹影吞噬。
令人称奇的是，那丹影被火焰包裹的刹那，竟发出了尖锐却清亮的啼鸣，宛如神鸟破壳，声音穿透云霄，震得四周的灵植都簌簌作响。
紧接着，无数细密的羽翼虚影从丹火中迸射而出，青、赤、金、白、黑五色羽翼交织成漫天光雨。
有的如鲲鹏巨翼遮天蔽日，有的如蜂鸟羽翅精巧灵动，虚影掠过之处，连空间都泛起了细微的波纹。
壮观得让一旁静坐的老子都微微睁开了双眼。
“嘿嘿，成了！”
玄昭看着丹火中那枚通体莹白、表面刻满禽鸟纹路的金丹，紧绷的身体骤然放松，嘴角忍不住上扬。
那金丹似有灵智，刚一凝形便想要挣脱丹火束缚，化作一道白光破空飞走，却被玄昭早有准备的法力网牢牢困住。
“早就听你师尊说，门下‘虫儿’玄昭，天赋异禀，思想更是天马行空，今日老道算是见识了。”
老子缓缓挥动手中的拂尘，一缕清辉自拂尘丝上溢出，轻描淡写地便将那挣扎的羽灵丹摄入掌中。
他指尖摩挲着丹丸表面的纹路，眼中满是不可思议，声音里带着几分赞叹：
“三千年前，老道炼丹时，你总在一旁蹲坐观看，百年前你忽生奇想，要将神鸟灵韵与大道深痕融入丹中，如今竟真让你炼成了。”
这羽灵丹并非寻常仙丹，它无增长法力之效，亦无治愈恢复之能，却藏着让洪荒生灵为之疯狂的奥秘——助人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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