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方本岛忽然发出一声闷雷般的轰鸣,像是万丈深海里沉睡的巨兽被惊醒,猛地翻身。岛屿边缘的黑石礁在震颤中缓缓下沉,原本笼罩全岛的防御光罩向内收缩,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光纹里爬满细碎的裂痕。地面剧烈摇晃,殿宇梁柱吱呀作响,海水顺着预设的沟渠倒灌而入,转眼汇成环岛内海,浪花拍打着石阶,溅起漫天水雾。天空被收拢的光罩与水汽遮蔽,光线骤然黯淡,白日硬生生沉成了浓稠的黑夜。
“所有单位按序列进避难通道!快!”沧溟的吼声借着法术扩音,穿透轰鸣与涛声,在岛上炸开。
族人们扶老携幼,背着珍贵的物资,顺着发光符文指引的通道涌向岛心——那里有几个如同巨兽巨口的入口,是最后的生路。没人喧哗,只有急促的脚步声、压抑的喘息声,还有孩童被母亲捂住嘴的呜咽。这是一场向着深海的逃亡,放弃经营千年的家园地表,潜入未知的绝境,悲壮与仓惶像水雾般裹着每个人。
偏殿内,相柳将昏迷的小夭紧紧抱在怀里,妖力凝成温润的护罩,隔绝着外界的震荡与混乱。他最后瞥了一眼窗外——熟悉的殿宇正在被海水吞噬,礁石沉入碧波,曾经的家园正在瓦解。紫眸冷得像覆了层霜,没有半分留恋,转身化作一道玄光,射向岛心最庞大的主入口。
入口后是条倾斜向下的玉石通道,壁上符文泛着幽蓝冷光,照亮前路。通道里早已挤满族人,相柳抱着小夭如一道阴影掠过,所过之处,族人们纷纷敬畏让行,望着他怀中苍白如纸的身影,眼底满是悲痛与担忧。
通道仿佛没有尽头,越往下走,水汽越重,水压也渐渐增大,耳边只剩水流奔涌的轰鸣和无数急促的脚步声。这是一场通往深海地狱的迁徙,每个人都在黑暗中摸索着求生。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展现在眼前。空间中央,一座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巨型传送法阵静静运转,纹路繁复如星河,这便是通往“海眼”秘境的核心。先期抵达的司祭与长老们正忙碌着,引导族人分批站上法阵,一道道光柱冲天而起,将人们送往秘境深处。
“族长!”大长老迎上来,脸色凝重如铁,“秘境入口稳定,但能量波动异常,恐有空间乱流!得尽快完成传送!”
相柳点头,抱着小夭一步踏入法阵核心。强烈的空间撕扯感袭来,他将她护得更紧,磅礴妖力稳住身形。眼前景象扭曲变幻,片刻后脚下一实,已然置身于另一个世界。
这便是“海眼”秘境。
没有天空,穹顶泛着幽蓝微光,像撒了一把碎星;脚下黑石带着深海的凉,纹路天然古朴;远处珊瑚丛如玉树琼枝,发光藻类在水中轻轻摇曳,成群透明水母拖着荧光触须慢悠悠飘过,静谧得像一场不会醒的梦。空气湿润,弥漫着淡淡的硫磺与灵药混合的气息,灵气精纯得让人呼吸一畅。这里是鬼方族最后的堡垒,深藏于万丈海沟之下,依托天然秘境改造而成的生存之地。
先期抵达的战士们已开始警戒布防,妇孺被引导至预先开辟的居住区域。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失去家园的悲恸交织在每个人脸上,孩子们的哭声隐约可闻,战士们沉默地巡逻在陌生的土地上,不安与迷茫像雾气般弥漫。
相柳无暇顾及这些,抱着小夭在大长老引领下,直奔秘境中心的水晶宫殿——新的“黑色殿堂”。殿内早已备好医疗设施,几名巫医长老正屏息等候。
他小心将小夭放在铺着柔软鲛绡的玉床上,退开一步让巫医诊治。自己站在床边,幽蓝光线下,身影孤寂冷硬,紫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小夭毫无生气的脸,紧抿的薄唇没有丝毫血色。
“族长,夫人魂魄本源反噬极重,灵识近乎溃散。”首席巫医检查良久,脸色灰败地跪地回禀,“幸有少昊陛下的‘星魂共生术’与您的魂力护持,才吊住一丝生机。但此次损耗远超上次,苏醒……恐是凶多吉少。”
相柳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周身气息骤然变得暴戾危险,殿内温度骤降,巫医们噤若寒蝉。
“不惜一切代价。”五个字从齿缝间挤出,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用最好的药,调动秘境所有灵脉滋养。她若醒不来,你们,陪葬。”
森然杀意让巫医们连连叩首,立刻全力以赴施救。
相柳转身走到殿外露台,凭栏望去,整个“海眼”秘境尽收眼底。幽蓝光影下,族人们忙碌安顿,战士们沉默巡逻,空气中的不安像潮水般起落。他的王国,从海面沉入了暗无天日的深渊;而他最珍视的人,为护他而战,此刻正生死未卜地躺在里面。
一股从未有过的无力感漫上来,像深海的寒流顺着毛孔钻进骨头里。他能劈开风暴,能守住疆土,却眼睁睁看着她为自己耗尽生机,躺在这里一动不动。这比万箭穿心更让他煎熬——是他不够强?还是低估了敌人的疯狂,亦或是她那份决绝到不惜自毁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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