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钰的高烧在黎明时分终于退去。
他昏昏沉沉地醒来,只觉得口干舌燥,浑身乏力。
意识回笼的瞬间,他猛地一惊,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手——空空如也。
是梦吗?昨晚那微凉的触感,那片被他攥住的衣袖……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却浑身酸软。
就在这时,寝殿的门被轻轻推开,一名陌生的、气质沉静的宫女端着药碗走了进来。
“陛下,该用药了。”宫女的声音平稳,动作却不容拒绝地扶起他,将温热的药碗递到他唇边。
梁钰怔怔地喝下汤药,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宫女的衣袖——是普通的棉布,并非记忆中冰凉的丝绸。
果然……是梦吧。
皇姐怎么会来看他?她定然是厌弃极了他这个愚蠢、叛逆还差点惹下大祸的弟弟。
苦涩的药汁混着心底蔓延开的失望,让他喉咙发紧。
宫女喂完药,并未立刻离开,而是拿出一个软枕,垫在他腰后,让他靠得更舒服些。
然后又拧了一条温热的帕子,动作算不上多么温柔,却细致地替他擦了擦额角和脖颈的虚汗。
这细微的照顾,与之前那些战战兢兢、只完成分内事的宫人截然不同。
梁钰垂下眼睫,心中那股绝望的冰冷,似乎被这微不足道的暖意融化了一丝缝隙。
接下来的几天,皆是如此。
汤药准时送来,依旧是那个沉默却行动力极强的宫女伺候。
饮食也变得精细了些,甚至有一日,桌上出现了一碟他幼时颇为喜欢的、甜糯的桂花糕。
没有审问,没有斥责,只有这种无声的、仿佛渗透到日常细节里的照料。
梁钰心中的恐惧并未完全散去,但另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开始滋生。
他开始留意这些变化。他注意到侍卫换班时极其规律的脚步声,注意到宫人打扫时连角落的尘埃都不放过,注意到他的被褥似乎比之前更蓬松暖和了一些。
这些细节,都透着一股井然有序、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是皇姐的风格。她甚至没有露面,却无处不在。
他靠在窗边,看着外面四方天空中偶尔飞过的鸟雀,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的处境——他从未真正脱离过皇姐的掌控。
以前的那些小动作,或许在她眼中,不过是笼中鸟雀无力的扑腾。
一种隐秘的、连他自己都羞于承认的脆弱感,在这种认知下悄然浮现。
他就像一只被养在华丽笼子里的金丝雀,曾经试图啄咬锁链,却发现笼子的每一根栏杆都坚不可摧,而唯一能给他喂食、给他清理羽毛的,只有那个他既敬畏又渴望靠近的主人。
又过了两日,他的身体基本康复。
夜里,他躺在床上,毫无睡意。
忽然,极轻微的脚步声自外间响起,不同于宫女,更沉稳,更熟悉。
他的心脏猛地一跳,屏住了呼吸。
寝殿的门被推开,月光勾勒出一个修长清冷的身影。
梁清凰没有穿繁复的宫装,只着一身素雅的深色常服,如同融入夜色,悄无声息地走到他的榻前。
梁钰紧紧闭着眼,身体僵硬,连睫毛都不敢颤动。
他感觉到那道目光落在他脸上,停留了许久。
没有愤怒,没有审视,只是一种平静的、仿佛在确认什么的注视。
然后,他感觉到一只微凉的手,极其轻缓地,替他掖了掖颈侧的被角。动作生疏,甚至带着一点笨拙,与他记忆中儿时那个同样不擅长表达关心的姐姐重叠在一起。
那瞬间,梁钰的鼻尖猛地一酸,几乎要控制不住涌上眼眶的湿热。他死死咬住下唇,才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梁清凰并没有多做停留。掖好被角后,她便转身,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梁钰才缓缓睁开眼,月光透过窗棂,照亮他眼角无法抑制滑落的一行泪水。
他抬起手,轻轻碰了碰刚才被掖好的被角,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一丝微凉的、令他心悸的触感。
皇姐……
她来了。
她没有放弃他。
他蜷缩起来,将脸埋进带着阳光气息的被褥里,像一只终于确认了自己仍被主人需要、即使被关着也不会被抛弃的幼犬,发出了无声的、混杂着委屈与依赖的呜咽。
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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