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花园那一幕,如同毒刺,深深扎进沈砚心底,拔不出,化不掉。
整整一个下午加半个晚上,他一直沉默着,寸步不离梁清凰左右,但周身都萦绕着一股低沉的、压抑的气息。
他的目光比以往更加锐利警惕,扫过每一个角落,尤其是梁清凰周围三步之内,仿佛那里随时会跳出什么令人憎恶的东西。
对李慕白残留气息的过度敏感,让他甚至对流云偶尔的靠近都会瞬间绷紧肌肉。
梁清凰忙于批阅各地送来的、关于东南和北疆异动的加急奏报,并未多分心给他。
直到夜深人静,她终于处理完手头最紧要的事务,略显疲惫地揉了揉额角。
“流云,备水,本宫要安歇了。”她吩咐道。
“是。”流云应声去准备。
梁清凰起身,走向寝殿。沈砚跟在她身后,直到寝殿门口。
按惯例,他该止步于此。
但,今夜他的脚步却迟疑了。
他看着那扇即将关闭的、隔绝内外的殿门,白日里李慕白靠近殿下、殿下并未立刻避开的情景,还有殿下那句淡淡的“无妨”,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混合着巨大的委屈与不安,几乎要将他撕裂。
他想进去。
他想问。
他想确认什么。
就在流云伺候梁清凰更衣完毕,退出寝殿,对他微微颔首示意、准备关门的刹那,
“殿下……”
一声极低、带着细微颤抖的、近乎呜咽的呼唤,从沈砚喉咙里挤了出来。
流云关门的动作顿住,讶异地看向他。
梁清凰已卸下外袍,只着素白寝衣,闻声回头,看向门口。
隔着将关未关的门缝,她看到沈砚并未如往常般垂首肃立,而是微微抬着头,那双总是盛满忠诚与锐利的眼眸,此刻却蒙着一层清晰可见的水汽,在宫灯下闪着脆弱的光。
他紧抿着唇,下颌线条绷得死紧,仿佛在极力克制着什么,但微微发红的眼眶和鼻尖,却泄露了所有努力掩饰的情绪。
像一只被主人无意中冷落、或以为要被抛弃的小狗,强撑着最后的尊严,却藏不住满心的惶恐与委屈。
梁清凰静静地看了他片刻。
她自然知道白日花园之事,也知道他这一整日的异常。
只是没想到,这份委屈与不安,会累积到如此地步,让他甚至打破了长久以来的规矩,在寝殿门口发出这样的声音。
她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流云,你先下去。”她淡淡道。
“是。”流云立刻应声,轻轻带上了寝殿的门,将空间留给两人。
寝殿内,烛火暖融,只剩下他们。
沈砚依旧站在门口,没有进来,也没有退后,只是用那双泛红的眼睛,固执又卑微地望着梁清凰,仿佛在等待最终的审判,又像是在乞求一丝微不足道的怜悯。
“进来。”
梁清凰走到床边坐下,声音听不出喜怒。
沈砚像是得到了某种赦令,几乎是踉跄着迈过门槛,却又在距离床榻几步远的地方停下,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他没有再掩饰,泪水终于失控地沿着苍白的脸颊滑落,一滴,两滴,砸在冰凉的地砖上,晕开小小的深色痕迹。
“殿下……”他开口,声音沙哑哽咽,带着浓重的鼻音,
“我、我今日冒犯了……”
他不知该如何说,是冒犯了李慕白,还是冒犯了殿下的规矩,亦或是冒犯了自己那不该有的、过分炽烈的独占之心。
“就因为李慕白?”梁清凰问得直接。
沈砚身体一颤,将头埋得更低,肩膀微微耸动,默认了。
“他靠近了本宫,本宫没有立刻斥退,所以你便觉得,本宫对他有所不同?”
梁清凰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洞察人心的力量。
沈砚猛地抬头,脸上泪痕交错,眼中是纯粹的痛苦与迷茫:
“我,我不知道!我只是害怕!害怕殿下觉得他更好,更懂风雅,更会说话。害怕殿下不再需要臣这样笨拙无趣的……”
他语无伦次,将心底最深处的恐惧与自卑,借着这汹涌的委屈,毫无保留地倾泻出来。
梁清凰看着他哭得像个孩子,那张平日冷峻甚至带着狠戾的脸,此刻被泪水冲刷,竟显出几分惊人的脆弱与纯粹。
她忽然觉得,这样失控的沈砚,比任何时候都更像一个活生生的、属于她的人。
她起身,走到他面前。
沈砚慌乱地想要后退磕头,却被她伸手托住了下巴,强迫他抬起头,对上她的目光。
“听着,沈砚。”
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敲进他混乱的心底,
“你是本宫的驸马。这个身份,是本宫给的,也只有本宫能收回。只要本宫一日未收回,你便一日是这府中,唯一有资格站在这个位置的人。”
沈砚的哭声忽的停止,睁大了朦胧的泪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李慕白如何,其他人如何,与本宫何干?他们不过是棋子,是工具,有用则用,无用则弃。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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