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区那摊灰烬的景象,像用烙铁烫在了林九的脑子里。黑乎乎的,带着点布料没烧干净的边角,粘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旁边还散落着几粒像是……骨质的东西?空气里飘着一股难以形容的焦糊味,混着点蛋白质烧焦的臭,还有种更深层的、让人喉咙发紧的阴冷。
陈景深博士带着他的团队在那儿捣鼓了半天,各种仪器闪着幽光,但看他们那紧锁的眉头就知道,屁都没分析出来。苏洛雪跟负责D区安保的小队长低声交涉,对方脸色铁青,眼神时不时就往林九这边瞟,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你这怪胎在这儿,准没好事。
林九没吭声,默默退到了人群外围。他知道自己现在就是个瘟神,走到哪儿,哪儿的气氛就能冻住。那摊灰烬无声地诉说着一个事实:基地里的“东西”,下手更狠了,而且开始……不留痕迹——或者说,只留下这种令人费解的痕迹。
等他跟着苏洛雪离开D区,返回相对核心的生活区时,感觉整个基地的空气都变了味儿。
如果说之前只是压抑和麻木,那现在就是实打实的、绷紧了的恐慌。通道里人少了,就算有人,也是行色匆匆,眼神躲闪,尽量避免和任何人对视。熟人间碰上了,点头都带着几分迟疑,以往还能凑在一起互相打气几句的场面,彻底绝迹。
“听说了吗?D区那边……”
“烧成灰了!一点没剩!”
“是不是……是不是他带来的……”
“小声点!他过来了!”
窃窃私语像老鼠一样在墙角流窜,在他经过时又瞬间消失。一道道目光,畏惧的、憎恶的、探究的,像针一样扎在他背上。他甚至看到有个母亲一把将自己好奇张望的孩子拽到身后,死死捂住孩子的嘴,仿佛他林九是什么行走的瘟疫。
猜疑链,断了。信任这东西,在生存压力下本就脆弱得像层纸,现在被这接二连三、死不见尸的失踪案一捅,彻底破了。每个人都成了潜在的受害者,也成了……潜在的加害者?谁知道自己身边的人,会不会下一秒就莫名其妙地消失?或者,干脆就是导致消失的元凶?
他被这念头弄得有点烦躁。
回到他那间狭窄的休息室门口,还没等他推门,旁边一个舱门“哗啦”一声打开,里面冲出来一个满脸通红、情绪激动的男人,指着林九的鼻子就骂:
“就是你!你个灾星!没来之前基地好好的!你一来就死人!就失踪!谁知道你是不是跟外面那些鬼影子一伙的?!”
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林九脸上。周围几个舱门悄悄开了条缝,一双双眼睛在后面窥视着。
林九看着他,没说话。这种无端的指责,辩解是最无力的。他只是觉得有点累。
那男人见他不回应,气焰更盛,伸手就要来推搡:“滚出‘灯塔’!我们不需要你这种怪物!”
就在那只手即将碰到林九胸口的时候,旁边传来一声冷喝:“住手!”
苏洛雪去而复返,几步跨过来,挡在了林九和那男人之间,眼神锐利得像两把冰锥:“张工,注意你的言行!林九先生是基地的重要合作者,他的行踪和状态,由指挥部直接负责。你再进行人身攻击和散布谣言,按扰乱秩序处理!”
那张工显然对苏洛雪有些忌惮,气势矮了半截,但依旧梗着脖子,不服气地嘟囔:“合作者?谁知道他合作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苏队长,你别被他骗了……”
“该怎么做,我自有判断。”苏洛雪语气不容置疑,“回到你的岗位去,或者回你的休息室。现在是非常时期,需要的是团结,不是内讧!”
张工狠狠瞪了林九一眼,悻悻地缩回了自己的舱室,重重关上了门。周围那些窥视的目光也迅速消失了。
通道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谢谢。”林九低声说。他知道苏洛雪顶着压力。
苏洛雪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眼底带着深深的疲惫:“不用谢我。维持基地稳定是我的职责。”她顿了顿,看着林九,“但你得习惯。这种情况,以后只会更多。”
林九扯了扯嘴角,露不出笑容:“习惯了。”从他被发现是“无心者”开始,他就在习惯这种目光。
苏洛雪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指挥部下了封口令,严禁讨论失踪事件。同时……加强了对所有非核心区域人员的监控,包括……你。”
林九抬眼看了看通道上方那个不起眼的摄像头。果然,红色指示灯亮着。
“理解。”他吐出两个字。他本来就是重点监控对象。
“另外,”苏洛雪的声音更低了些,“陈博士那边对灰烬的初步分析……出来了点奇怪的东西。”
林九心头一动,看向她。
“那灰烬里,检测到了微量的……高能辐射残留,还有一种……无法解析的有机分子结构,不属于已知任何生物。”她语速很快,“陈博士说,这不像任何一种已知的武器或能量造成的,更像是……某种‘分解’或者说……‘湮灭’过程的副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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