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出口那沉重的密封门还没完全升起，外面影魅的嘶吼和腐臭味如同实质般涌进来，而比这更早穿透厚厚门板的，是人群的喧嚣。
不是鼓励，不是送别，是**反对**。尖锐、恐惧、充满敌意的声浪。
门才升到一人高，林九第一个弯腰钻出去，迎面撞上的不是影魅的利爪，而是堵在出口外狭窄通道里、黑压压一片幸存者的愤怒目光。几十号人，或许上百，挤在临时拉起的警戒线后面，被更多面色为难的士兵勉强拦着。应急灯的光打在他们因激动而扭曲的脸上，像一群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怨魂。
“不能让他出去！”一个瘦得脱相、眼睛却异常亮的男人挥舞着干瘦的胳膊，声音嘶哑地带头喊。
“灾星！他走到哪儿，灾祸就跟到哪儿！”
“上次他进来，就死了那么多人！失踪了那么多人！现在他要出去，是不是要把外面所有的鬼东西都引过来，把我们都害死？！”
“拦住他！把他关起来！锁死！”
声浪一浪高过一浪，夹杂着女人的哭泣和孩子的尖叫。恐慌像瘟疫一样在人群中蔓延。他们刚刚经历了能源崩溃、黑暗降临的极致恐惧，现在，这个他们眼中一切灾难源头的“怪物”又要离开相对“安全”的基地，去到外面那无尽的黑夜里？谁知道他会引来什么更可怕的东西！
维护秩序的士兵们压力巨大，枪口微微下沉，不敢对着人群，只能组成人墙拼命推搡，脸上写满了无奈和紧张。冲突一触即发。
雷烈紧跟着冲出来，看到这景象，本就难看的脸色瞬间黑如锅底。他一把推开挡路的士兵，冲着人群咆哮：“干什么！都想造反吗？！滚回去！这是命令！”
“命令？什么狗屁命令！”带头那男人毫不畏惧地顶回来，唾沫星子几乎喷到雷烈脸上，“雷长官！你带着大家去送死，我们没话说！但你不能带着这个祸害一起！他是煞星！你让他出去，就是在给我们所有人敲丧钟！”
“对！丧钟！”
“留下他！”
“要不就一起死在这儿！”
人群的情绪更加激动，开始冲击士兵组成的人墙。鸡蛋、烂菜叶（天知道他们从哪里省下来的）甚至石块，雨点般砸向出口方向，大部分落在了挡在前面的士兵和林九身上。
林九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一块鸡蛋砸在他肩头，蛋壳碎裂，粘稠的蛋液顺着作战服流下。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偏头，躲开了一块飞向面门的尖锐石子。体内的力量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敌意和混乱而微微躁动，手腕上的烙印传来针刺般的痛感，但他强行压了下去。
他看着那些因绝望而变得疯狂的面孔，看着他们眼中纯粹的恐惧和憎恨，心里 oddly enough，并没有什么愤怒，只有一片冰冷的麻木。他们说的，某种程度上，没错。他确实像个灾星。
苏洛雪和马修也挤了出来，看到这局面，心都沉了下去。苏洛雪想上前解释，却被马修死死拉住。“没用的，”马修摇头，脸色苍白，“他们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
雷烈气得额头血管突突直跳，猛地拔出手枪，对着天花板——“砰！”
枪声在狭窄的通道内震耳欲聋，瞬间压过了所有喧嚣。
人群被这突如其来的枪声吓住了，出现了短暂的死寂。
雷烈枪口朝下，眼神凶狠地扫过人群，声音如同寒冬里的冰碴子：“听着！我不管你们怎么想！这次行动，是基地最高指挥部的决定！是为了给你们找条活路！谁再敢阻拦，以叛逃罪论处，就地格杀！”
冰冷的“格杀”二字，带着血腥味，让前排几个激动的人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但那个带头的瘦男人，眼睛里却闪过一丝更加偏执的光，他猛地扯开自己破旧的衣领，露出瘦骨嶙峋的胸膛，嘶喊道：“来啊！开枪啊！反正都是死！死在自己人枪下，也比被这个怪物引来的东西活活啃了强！”
“对！开枪啊！”
“我们不怕死！怕的是死得不明不白！”
刚刚被压制下去的骚动，再次抬头，而且更加激烈！人群开始不管不顾地往前涌，士兵组成的人墙开始变形，眼看就要被冲垮！
就在这彻底失控的边缘——
“够了。”
一个不大，却异常清晰的声音响起。
是林九。
他往前走了两步，越过雷烈，直接面对那片汹涌的、充满恶意的民意。应急灯的光从他头顶照下，在他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让他那双过于平静的眼睛显得格外深邃。
他没有看那个带头的男人，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张因激动而涨红或恐惧而惨白的脸。
“你们怕我出去，引来灾祸。”他的声音不高，却奇异地传到了每个人耳朵里，带着一种冰冷的质感，“那你们觉得，我留在这里，你们就安全了吗？”
他抬起那只带着漆黑烙印的手，指向基地内部，指向D区深处，那个正在疯狂抽取能源的未知存在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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