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的清晨,阳光像筛子滤过的金粉,落在茶园的嫩芽上。林溪跟着江熠的妈妈走进山间,竹编的茶篓在背上轻轻晃,竹片蹭着衬衫,痒得她直缩脖子。空气里飘着湿润的茶香,混着泥土的腥气,像杯刚泡好的雨前茶。
江熠扛着把小竹椅跟在后面,浅灰色的T恤被汗洇出片深色,却依然笑得像个偷喝了蜜的孩子。“快点呀,”他冲林溪挥手,“我妈说山顶的云雾茶最嫩,一叶一芽的那种,炒出来香得能醉人。”
茶丛矮矮的,贴着地皮生长,嫩芽裹着层细白的绒毛,在阳光下闪着银亮。江熠的妈妈教她掐芽的手法:“拇指和食指捏住芽尖,轻轻一折,别扯着根,不然炒出来会苦。”林溪学得认真,指尖很快沾了层茶汁,绿得像抹了颜料。
江熠也蹲在旁边掐芽,动作却毛躁得多,常常连带着老叶一起揪下来,被他妈妈笑着打了下手背:“笨手笨脚的,跟你爸一个样。”他吐了吐舌头,偷偷把掐坏的嫩芽往自己茶篓里塞,像只藏零食的小松鼠。
中午的太阳晒得人发懒,江熠把竹椅搬到树荫下,从背包里掏出个保温壶,倒出两杯绿茶,茶汤清得像山涧的水,飘着两片嫩绿的芽。“早上炒的新茶,”他把杯子往她手里塞,杯壁的烫混着他的体温,“我妈说谷雨喝这个,败火。”
茶香在舌尖炸开时,清冽得像山涧的风,带着点微苦,回味却甘醇。林溪喝到第三口时,发现杯底沉着颗小小的茶宠,是只紫砂做的小兔子,耳朵耷拉着,像在打瞌睡。“这是……”
“我爸做的,”江熠的眼睛亮得像茶汤里的光,“说给你泡茶玩,茶汁养久了会变色,像藏着个小春天。”
下午的茶园渐渐热闹起来,采茶的村民背着满篓的嫩芽往山下走,竹篓碰撞的声音像串流动的风铃。江熠忽然从背包里掏出个东西,是个用竹篾编的小盒子,上面刻着细密的茶芽纹,像片缩微的茶园。“给你的谷雨礼物,”他把盒子往她手心里放,竹篾的糙蹭得掌心有点痒,“里面是我今天掐的嫩芽,我妈说让你带回去,自己试试炒茶,说这样才懂茶的香。”
盒子里的嫩芽还带着湿意,绒毛在光里闪着银,像捧了把星星在手里。林溪想起去年谷雨,两人在茶农家里喝老茶,他抱着个粗瓷碗,说“这茶像爷爷的皱纹,越老越有味道”,当时茶农笑着说“小年轻懂行”,他的脸红得像山边的晚霞。
下山时,江熠抢过她的茶篓背在身上,竹编的边缘勒得他肩膀发红,却脚步轻快得像只山鹿。“你看那片云,”他指着天上的白云,像朵蓬松的棉絮,“像不像你早上掐的那堆嫩芽?”
林溪笑着点头,忽然发现他的裤脚沾着片茶芽,绿得像块翡翠。“肯定是偷偷往茶篓里塞坏芽时蹭的,”她伸手去摘,指尖碰到他的脚踝,像触到块晒暖的石头,“被阿姨发现要打手心了。”
“才不会,”他得意地挺挺胸,“我妈说看在我帮你背篓的份上,饶我一次。”
晚饭的餐桌上,摆着盘茶叶炒鸡蛋,翠绿的茶芽混着金黄的蛋碎,香得人直咽口水。江熠把鸡蛋往她碗里夹,说“我妈特意多放了茶芽,说你掐了一天,得尝尝自己的劳动成果”。林溪咬下去时,茶香混着蛋香在嘴里散开,像吞了口整个谷雨的春天。
离开茶园时,暮色已经漫了上来,山风带着茶的清冽,把两人的影子在小路上拉得很长。江熠的背包里装着给林溪爸妈带的新茶,用牛皮纸袋装着,上面贴着张小小的标签,是他写的“谷雨新茶,溪溪采”,字迹歪歪扭扭的,却透着股认真的憨。
“等暑假再来,”他站在山口说,晚风掀起他的T恤角,露出腰间的红绳,“那时候茶树上会长茶果,我爸说能榨油,炒菜特别香。”
“好啊,”林溪往他手里塞了片今天掐的嫩芽,“到时候我们比赛掐芽,输的人要帮赢的人背篓。”
他的眼睛亮了,像落满了星光:“一言为定,到时候我肯定赢。”
往家走的路上,车里飘着新茶的香,林溪摸着竹篾盒子里的嫩芽,忽然觉得这个谷雨的暖,像杯泡了很久的茶,初尝微苦,回味却甘醇——是他笨拙掐芽的样子,是茶宠兔子的憨态,是藏在竹盒里的嫩芽,比任何甜茶都让人安心。
回到家,她把新茶倒进陶罐里,紫砂兔子茶宠放在茶杯旁,竹篾盒子摆在书桌上,像个小小的茶园缩影。翻开《我们的故事》,在最新一页贴上茶园的照片,旁边写下:“春天最后的甜不是花蜜,是他抢着背茶篓的背影,是竹盒里藏不住的新绿,比任何茶香都让人沉醉。”
窗外的月光落在茶叶罐上,把茶芽的影子投在纸上,像片流动的绿。林溪知道,这谷雨的茶香,这茶篓里的春天,还有这只带着体温的紫砂兔,都会像陈年的老茶一样,在时光里沉淀出越来越醇厚的香,陪着他们走过一个又一个夏天,走向所有藏在茶香与山风里的,关于彼此的明天。
喜欢跑道上的诗请大家收藏:(www.2yq.org)跑道上的诗爱言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