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暑的午后,空气像团浸了水的棉絮,闷得人喘不过气。林溪趴在书桌前做习题,额前的碎发被汗粘在皮肤上,像层湿湿的网。窗外的阳光把树叶晒得打蔫,蝉鸣聒噪得像要把夏天掀翻,风扇“呼呼”地转着,吹出来的风都是热的。
有人轻轻敲了敲窗户,林溪抬头,看见江熠蹲在楼下的树荫里,手里举着个保温桶,冲她比划着“下来”的口型。他穿着件白色的背心,胳膊晒得黝黑,额头上的汗珠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下巴往下淌,在锁骨处积成小小的水洼。
她抓起钥匙往楼下跑,楼道里的声控灯亮了又灭,脚步声在空荡的楼梯间回响,像在追赶夏天的风。江熠见她下来,立刻把保温桶往她手里塞,桶身的凉透过掌心漫开,像握住了块冰镇的玉。“我妈熬的冰粥,”他的声音带着点喘,喉结上下滚动,“放了绿豆、百合和莲子,特意多冰了会儿,说大暑喝这个,能压得住暑气。”
保温桶里的冰粥冒着白气,绿豆煮得软烂,百合像朵盛开的白莲花,莲子去了心,混着冰糖的甜,在冷气里凝成股清冽的香。林溪舀起一勺,冰碴在舌尖化开,凉丝丝的甜顺着喉咙往下走,把闷在胸口的热气都驱散了。“里面放了蜂蜜,”她咂咂嘴,尝到股温润的甜,“比食堂的糖水好喝多了。”
“我妈说蜂蜜比白糖润,”他从口袋里掏出包纸巾,往她手里塞了张,“特意去养蜂人那里买的槐花蜜,说这个时候喝最应季。”
她忽然发现他的肩膀上有片红,是被晒伤的,边缘还带着点脱皮。“又不涂防晒,”林溪皱着眉,用指尖碰了碰那片红,他“嘶”地吸了口气,像被烫到似的,“这么大的太阳,不知道躲着点吗?”
“没事,”他往身后缩了缩,笑得有点不自然,“男生晒黑点才帅,再说跑快点,就晒不着了。”可林溪知道,从他家到学校要穿过三条街,再快也躲不过大暑的毒太阳。
小区的凉亭里,几个老人摇着蒲扇聊天,说“这鬼天气,热得狗都吐舌头”。江熠拉着她坐在石凳上,从帆布包里掏出个小风扇,是充电款的,扇叶上贴着片小小的荷叶,转动时带着股淡淡的香。“给你的大暑礼物,”他把风扇往她手心里放,塑料壳的凉蹭得掌心有点痒,“我在上面贴了驱蚊贴,说晚上看书时既能吹风,又不怕蚊子咬。”
风扇的底座刻着个小小的“熠”字,用绿漆描过,像片小小的叶子。林溪打开开关,凉风带着荷叶的香吹在脸上,把额前的碎发吹得飘起来。“你连这个都刻了字,”她举着风扇笑,看见扇叶上还沾着点胶水的痕迹,“是不是把所有给我的东西都做了记号?”
“嗯,”他的耳尖在凉亭的阴影里红了,从包里掏出个小布包,“这个也是配套的,薄荷糖,含在嘴里,像把整个夏天的凉都含着。”
薄荷糖的凉混着冰粥的甜,在嘴里炸开时,像吞了口冰镇的薄荷汽水。林溪含着糖,忽然想起去年大暑,两人在冷饮店吃冰沙,他把自己碗里的红豆都拨给她,说“我不爱吃甜的”,结果趁她不注意,偷偷挖了一大勺她的芒果冰沙,被她发现时,嘴角还沾着黄澄澄的酱,像只偷食的小花猫。
傍晚的太阳斜斜地挂在楼顶,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蝉鸣渐渐变得慵懒。江熠忽然指着西边的云说:“你看那朵云,像不像块巨大的?”林溪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天边的云白得像雪,真像被谁掰了一块的,甜得让人想咬一口。“等下带你去吃炒冰,”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巷口新开的那家,说加了杨梅酱,酸溜溜的正好解腻。”
“好啊,”林溪跟着站起来,手里的保温桶还带着凉,“还要买两串烤面筋,微辣的那种,配着炒冰吃才够味。”
炒冰店的玻璃柜里,各种口味的炒冰堆得像小山,杨梅红、芒果黄、草莓粉,在灯光下闪着亮,像块块融化的宝石。江熠点了份双拼,杨梅和芒果的,往她碗里放了勺花生碎,说“这个脆,配着冰吃香”。炒冰的凉混着果酱的甜,在嘴里化开时,像吞了口夏天的晚霞。
往回走时,晚风带着点热,吹得人身上黏糊糊的。江熠的帆布包里露出半截画本,最新一页画着个女生坐在凉亭里喝冰粥,旁边的男生举着小风扇,背景是毒辣的太阳和聒噪的蝉鸣,画的角落写着行小字:“大暑的凉,要和溪溪分着享才够甜。”
林溪抢过画本翻了翻,里面夹着片干枯的荷叶,是去年小暑摘的,边缘已经卷了边,却依然带着股清冽的香。“等天凉了,”她把画本还给他,指尖划过那行小字,“我们去爬山吧,你说过山顶的风最凉,能看见整个城市的灯。”
“好啊,”他的声音被晚风裹得有点软,“我妈说立秋后爬山最好,那时候山里的酸枣熟了,酸得能掉牙,我们摘点回来泡酒,说喝了能安神。”
回到家,林溪把小风扇放在书桌上,薄荷糖放进糖罐,翻开《我们的故事》,在最新一页贴上冰粥的照片,旁边写下:“夏天最凉的不是冰粥,是他顶着烈日跑来的身影,是风扇里藏不住的心意,比任何晚风都让人安心。”
窗外的蝉鸣还在继续,像首没有结尾的歌。林溪知道,这大暑的晚风,这冰粥里的凉,还有这枚带着体温的小风扇,都会像冰镇的蜂蜜水一样,在时光里保持着恰好的甜,陪着他们走过一个又一个夏天,走向所有藏在蝉鸣与晚霞里的,关于彼此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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