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给本王拆了它!把那妖画撕下来!烧掉!” 朱棣猛地惊醒,如同受伤的野兽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声音因极致的恐惧和愤怒而扭曲变形!他绝不能让这“天罚”的阴影笼罩他入主金陵的神圣时刻!
燕军士兵如梦初醒,立刻架起长梯,挥舞着刀斧,疯狂地扑向那悬挂在门洞顶端的巨幅画卷!梯子架起,刀斧砍向固定画卷的绳索!
然而,就在此时!
“且慢!”
一个清越的女声,如同珠落玉盘,清晰地穿透了雨声和喧嚣。只见苏婉儿一身素雅宫装,不知何时已悄然立于城门内侧的阴影之中。她手中提着一个看似普通的陶罐,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洞悉一切的嘲讽笑意。
在无数道惊疑、恐惧、愤怒的目光注视下,婉儿莲步轻移,走到那幅巨大的、血字刺目的画像下方。她看也未看那些正要砍断绳索的士兵,只是轻轻举起手中的陶罐,然后手腕一翻——
“哗啦——!”
一股粘稠、乌黑、散发着浓烈刺鼻气味的油状液体,如同瀑布般,从陶罐中倾泻而出,精准地泼洒在画卷下方,以及那些架设的长梯、士兵的脚边!那液体泼在冰冷的石砖和木梯上,迅速蔓延开来,形成一片光滑、粘腻的油膜!
士兵们猝不及防,脚下一滑,纷纷惊呼着从梯子上跌落!刀斧砍在滑腻的油膜上,根本无法着力,更别说砍断坚韧的绳索!那幅巨画,在油膜的保护下,依旧高高悬挂,血字在雨水中愈发清晰刺目!
“王爷…” 婉儿轻轻放下空了的陶罐,拍了拍手,如同拂去尘埃。她抬起头,迎着朱棣那几乎要喷出火来的、混杂着恐惧、暴怒和难以置信的目光,唇角勾起一抹惊心动魄的、带着胜利者悲悯的弧度:
“此画…乃格物院以特制磁油浸染,遇水不褪,遇火难焚…”
“纵是千刀万斧…”
“也难伤其分毫…”
“王爷既已入城,此画…便算是妾身与夫君,恭贺王爷‘靖难’功成的…一份薄礼吧?”
“还望王爷…笑纳。”
“你…!” 朱棣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婉儿,牙关咬得咯咯作响,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胸中翻腾的怒火几乎要将他焚烧殆尽!这“薄礼”?这分明是悬在他帝座之上、时刻鞭挞他灵魂的诅咒!
就在这死寂而尴尬、气氛压抑到极点的时刻!
朱棣眼中暴戾的怒火忽地一敛,竟化为一种深沉而复杂的光芒。他猛地一催马,赤兔马向前几步。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朱棣竟在马上俯身,伸出强健的手臂,一把揽住了立于马前的苏婉儿的纤腰!
“啊!” 婉儿猝不及防,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身体瞬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带离地面,腾空而起!下一刻,她已被朱棣稳稳地横抱在赤兔马宽阔的马鞍之上!隔着冰冷的甲胄,她甚至能感受到朱棣胸膛里那剧烈的心跳和滚烫的体温!
“苏夫人…” 朱棣的声音在婉儿耳边响起,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帝王威压,更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占有欲,“此画…甚好!”
“朕…要赐你一座以磁玉为基、琉璃为顶的磁玉宫!”
“就将此画…悬于正殿!”
“由夫人你…永世镇守!”
“让朕…日日瞻仰,刻刻…警醒!如何?!”
冰冷的冬雨敲打着朱棣冰冷的玄甲,也敲打着婉儿被雨淋湿的鬓发。她被他强横地禁锢在怀中,感受着那铁箍般的手臂和灼热的呼吸,看着他那张近在咫尺、写满了野心得偿却又被“逆子”血字刺痛的复杂面孔,听着那“永世镇守”的“恩赐”,婉儿清亮的眸子里,没有恐惧,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以及一丝极淡的、洞穿一切的嘲讽。
金川门巨大的门洞,如同巨兽的咽喉,吞噬着北来的寒风与冬雨。门洞上方,那幅血字刺目的太祖画像,在风雨中无声地怒视着下方。画像之下,赤兔马驮着相拥的两人,一者玄甲如墨,一者素衣如雪,在无数道惊骇茫然的目光中,缓缓踏入了金陵城那深不可测的宫阙阴影之中。雨滴顺着画像上“逆子”的笔画滑落,如同血泪,滴落在冰冷的金砖之上,溅起一朵朵转瞬即逝的、凄艳的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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