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即是天命——!!!”
一声如同受伤孤狼般的、歇斯底里的咆哮,猛然炸响!震得整个奉天殿嗡嗡作响!朱棣双目赤红,如同疯魔!他猛地一步踏前,劈手夺过婉儿手中那卷冰冷的血书!
他甚至没有低头去看一眼那上面的字迹!
“呼——!”
他手臂猛地一挥,将那卷承载着肮脏交易、也承载着天命质疑的血书,狠狠掷入殿中那熊熊燃烧的巨大鎏金火盆之中!
“嗤啦——!”
冰水浸透的血书遇火即燃!瞬间腾起一股夹杂着青烟与诡异蓝光的火焰!那混合着北元磁粉的墨迹在烈焰中扭曲、变形,发出细微的噼啪声,仿佛在无声地控诉!然而,这一切都迅速被贪婪的火焰吞噬!
朱棣站在熊熊燃烧的火盆前,火光将他狰狞的面容映照得如同九幽恶鬼。他指着那在烈焰中化为灰烬的血书,又猛地指向那依旧在龙椅上震颤嗡鸣的玉玺,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焚毁一切的疯狂与决绝,响彻大殿,撞击在每个人的灵魂之上:
“朕在处!”
“朕心所向!”
“朕剑所指!”
“便是天命所归!便是煌煌天道——!”
“顺朕者昌!逆朕者亡!天地万物!概莫能外!”
吼声如同惊雷,在死寂的大殿中滚滚回荡!那龙椅上的玉玺,似乎也被这滔天的凶威与斩断一切的意志所慑,剧烈的震颤竟缓缓平息下来,幽蓝的光芒黯淡下去,只剩下那冰冷的玉石,静静地躺在龙椅之上,如同臣服。
朱棣不再犹豫,更不再看那玉玺一眼!他猛地转身,带着一股焚尽八荒的霸道气势,一步踏前,重重地、毫无阻碍地坐上了那象征着大明至高权力的赤金龙椅!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朝贺声,如同决堤的洪浪,瞬间淹没了奉天殿!也淹没了那火盆中血书最后的灰烬,淹没了玉玺无声的沉寂。
李逸站在群臣之中,看着龙椅上那位被冕旒珠玉遮挡了面容的新帝,听着那震耳欲聋的朝贺,心中一片冰凉的平静。四年烽烟,血流成河,最终换来的,不过是龙椅上换了一个更强势、也更危险的帝王。他轻轻握住了身旁婉儿微凉的手。
婉儿的手在他掌心微微一动,指尖反扣,与他十指交缠。她的目光没有看那龙椅上的新君,也没有看那依旧残留着青烟的火盆,只是静静地望着殿外那片被新朝曙光染上金边的天空。
朝贺声渐歇,新帝威严的目光扫视群臣。李逸牵着婉儿的手,如同最普通的臣子,随着人流,缓缓退出这象征着权力巅峰的奉天殿。
走下丹陛,踏过冰冷的金砖。就在即将迈出殿门的刹那,李逸的脚步微微一顿。他左手无名指上那枚镶嵌着磁石的戒指,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轻轻触碰到了殿门旁一根不起眼的、用于固定厚重门帘的精铁门钉。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吸附声。
磁戒牢牢地吸住了那枚冰冷的铁钉。
李逸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侧首,在婉儿耳边轻声低语,声音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释然与对未来的期许:
“夫人…”
“此间事了…”
“太湖畔的磁矿…”
“该是静候你我归去的时候了。”
磁戒与铁钉无声地分离。
李逸与婉儿的身影,相携着,步出巨大的殿门,融入了金陵城初升的、带着血与火余温的晨曦之中。身后,是刚刚开启的永乐时代,前方,是未知的归途。唯有那枚小小的磁戒,在指尖无声地记录着这风云激荡的岁月,也指向了太湖深处,那一片属于格物、也属于逍遥的宁静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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