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藏室内,温度已经降到了一个极低的冰点。
空气里凝结出的冰晶,在灯光下微微闪烁。
陈默感觉自己不是站在收藏室里,而是赤身站在西伯利亚的寒风中。那刺骨的寒意并非来自物理层面,而是直接渗进骨髓,要将他的灵魂冻住。
【警告!宿主生命体征正在快速下降!精神阈值已跌破临界点!请立刻撤离!立刻撤离!】
系统的警报声在他脑海里尖锐的响起。
耳后的骨传导通讯器里,赵玄陵的声音也从冷静变成了压着焦虑的急促命令。
“陈默!听到回答!快反小队已经就位,只要你一句话,我们立刻破门!”
“陈默!操!你他妈别吓我!”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赵玄陵爆粗口。
但陈默已经听不进去了。
他的全部心神,都被眼前那幅画,那只扭过头来的血鹤死死的吸引住了。
画里传来的,是一个王朝崩塌时的无尽悲哀,是千万黎民流离失所的哭嚎,是“靖康之耻”背后所有的血与泪。
无数亡国的景象,疯狂的涌入他的脑海!
冰封的北国,皇族被金人像牲畜一样驱赶;繁华的汴京被一把火烧掉,画舫楼阁在烈火中化为焦炭;他的妻女,他的臣子,一个个在他面前倒下,变成冰冷的尸体……
无尽的情绪拖拽着他的意识,要将他一同拉入那九百年前的地狱。
他本该精神失常,像之前的那些专家一样抱头惨叫。
但是……
陈默的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
哥们儿,你这怨气要是能并网发电,华北地区今年的用电缺口都能给你补上了。
第二个念头是:
就这?好歹也是当过皇帝的人,格局就不能大一点吗?亡国之君多得是,也没见人家个个都像你一样,死了九百年还在cosplay怨妇。
你看人家崇祯,好歹还知道找棵歪脖子树自己了断,多有仪式感。你这画幅画算怎么回事?行为艺术吗?
这突如其来的吐槽,瞬间劈开了那浓重的绝望迷雾。
那股能将人精神碾碎的庞大怨念,等级瞬间从史诗悲剧降到了邻里纠纷。
陈默感觉身上那股能冻住灵魂的压力,骤然一轻。
他……他竟然在这种情况下,走神了!
画里的血鹤似乎也愣住了。
它那双怨念构成的血色眼睛里,仿佛流露出了一丝困惑。
九百年来,它见过无数人,却从未见过一个在它火力全开的精神冲击下,还能分心吐槽的人类!
这家伙……脑子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喂。”
陈默开口了。
他没有后退,反而又往前走了一步,几乎要贴到画面上。
他伸出手指,指着那只扭着脖子的血鹤,脸上带着看神经病似的表情。
“你瞅啥呢?”
血鹤:“……”
监控室里。
苏晚和老管家刚从魔音灌脑的状态中恢复过来,正一脸惊恐的看着恢复了些许信号的监控屏幕。
屏幕上,陈默正对着那幅画指指点点,嘴里还念叨着什么。
“他……他在干什么?”老管家声音颤抖。
“我……我不知道……”苏晚的脸色比纸还白。
在她看来,陈默这行为,就等于是冲进老虎笼子里,揪着老虎的胡子问它今天吃了没。
这是疯了!
他绝对是疯了!
收藏室内。
陈默还在继续他的治疗。
“我说,赵佶是吧?宋徽宗?瘦金体的发明人?你艺术造诣是挺高的,但这做皇帝的水平……啧啧,真是一言难尽。”
他完全无视了那只血鹤眼中重新燃起的怒火,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你看看你都干了些啥?重用蔡京、童贯那帮奸臣,搞得民不聊生;花石纲闹得天怒人怨,直接逼出了方腊起义。人家金国人都打到黄河边了,你不想着怎么抵抗,第一反应居然是禅位给你儿子跑路?”
“你但凡有点担当,把搞艺术的心思拿出一半分来处理朝政,北宋也不至于亡得那么难看啊!”
陈默的语气,就像一个历史系学长,在痛心疾首的批评一个考砸了的学渣。
嗡——
画卷剧烈的颤抖起来!
整个房间的温度再次骤降!那十八只血鹤仿佛要从画里冲出来,将眼前这个小子撕成碎片!
庞大的怨念化作冲击波,轰然砸向陈默!
然而,陈默只是撇了撇嘴。
“怎么?说你两句还不乐意了?戳你痛处了?”
“行,不说你那些破事了。”
他话锋一转,语气忽然变得深沉起来。
“我知道,你不甘心。你不甘心你的大宋江山,就这么没了。你每天都在这北国的冰天雪地里,想着你的东京汴梁,想着你的雕梁画栋,想着你的《瑞鹤图》。”
他指了指画上的天空,“你画这幅画的时候,心里想的,还是宣和二年,你宫殿上空,那群预示着国运昌隆的仙鹤吧?”
画卷的震颤,慢慢平息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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