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并非无声,而是所有声音——血池的沸腾、魂火的摇曳、垂死的呻吟、甚至大地深处那持续不断的痛苦脉动——都在那一声仿佛敲响在灵魂深处的“咚”响之后,被某种更高位格的存在强制“抹平”。
时间和空间,在这穹窿之内,都发生了诡异的扭曲和迟滞。
唯有穹顶,那已收缩凝聚成不足十丈直径、却漆黑粘稠如同实质的漩涡,成为了绝对的焦点。漩涡中心的深渊,正在不可阻挡地扩张、旋转,散发出冻结灵魂的纯粹死寂。隐约可见,在那深渊的尽头,有更加庞大、更加扭曲的阴影在蠕动,贪婪而饥渴的意念,如同实质的触须,已经迫不及待地穿透界限,扫过这片即将成为猎场的大地。
幽雾使者站在血池边缘,身体比之前更加虚幻透明,但那惨绿色的眼眸却亮得骇人,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兴奋与……献祭后的虚弱。他以本命魂源为代价,终于强行撬开了通往“冥渊”的裂缝。胜利的代价巨大,但在他看来,值得。只要冥渊的力量降临,一切反抗都将灰飞烟灭,这片土地将彻底化为归寂之丘的前哨。
蚀脉执事也挣扎着站起,尽管气息萎靡,但看着那不断扩大的深渊通道,眼中也流露出狂热。夏侯桀依旧失魂落魄,对周围的一切似乎失去了反应,只是呆呆地望着自己鲜血淋漓、骨头断裂的右手。
守拙、王破岳等人,距离巨大心脏仅数丈之遥,但他们投出的刀罡与剑光,此刻却凝固在半空中,如同陷入无形的琥珀,前进的速度变得比蜗牛还慢。更有一股冰冷彻骨的死寂意志,顺着他们的攻击轨迹逆袭而来,试图冻结他们的灵力、僵化他们的神魂。几人脸色惨白,拼命运转残存力量抵抗,却如同置身于万载玄冰之中,寸步难行,连思维都变得迟滞。
绝望,如同最沉重的铅水,灌满了每个人的心脏。
唯独一人例外。
厉千尘瘫倒在地,灵体近乎透明、消散,源种生机的火种只剩下针尖大小、一点随时可能被风吹熄的微光。
然而,就在这万物死寂、冥渊气息君临的绝对压制下,那一点微光,却以一种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微弱但无比坚韧的韵律,跳动着。
它并非在抵抗死寂,而是在……共鸣。
共鸣的对象,并非那高高在上、冰冷无情的冥渊通道,而是他身下这片饱经创伤、此刻正在发出无声哀嚎的大地!是大地最深处,那道古老“悲伤”伤口中,除了怨恨与暴戾之外,依旧顽强残存的一丝……孕育与承载的脉动!
那一声叹息,那一缕温暖,仿佛在黑暗彻底降临前,给予的最后一点薪火。
这点薪火,在冥渊死寂力量的绝对压制下,非但没有熄灭,反而被逼迫到了极限,逼迫它回归了最原始、最本源的形态——混沌。
不是地煞的污浊混沌,也不是原初光雾的有序混沌,而是……万物未生、阴阳未判之前,蕴藏着无限可能与绝对平衡的——先天混沌。
这一点先天混沌的萌芽,微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甚至连厉千尘自己残破的意识都无法清晰感知。但它一出现,便展现出了匪夷所思的特性。
它像是一个绝对的空洞,又像是一个包容一切的奇点。
周围那无处不在、试图侵蚀、冻结、同化一切的冥渊死寂气息,在触碰到这点混沌萌芽的微光时,并未被“驱散”或“对抗”,而是如同泥牛入海,被悄无声息地……吸纳、分解、中和了!
并非吞噬壮大自身,而是以一种更高层次的“存在”,将这些负面、冰冷的能量,还原、消弭为更基础、更无害的“存在状态”。就像滚烫的沸水浇在绝对零度的冰上,两者互相湮灭,归于某种原始的平静。
这个过程极其缓慢,范围也仅限于厉千尘灵体核心方寸之地,与整个穹窿弥漫的冥渊威压相比,微不足道。
但,它存在。
而且,它开始与更深层的东西建立联系。
厉千尘眉心,那原本已经碎裂剥落的暗金色纹路,在混沌萌芽的微光映照下,残留的痕迹竟也开始微微发热。这纹路源于地脉印的残痕,本质上是大地灵韵的最高认可。此刻,在这片大地意志被彻底激怒、又被冥渊力量强行压制的绝境中,这残痕似乎也被逼到了极限,与厉千尘灵体核心那新生的混沌萌芽,产生了某种玄之又玄的共鸣。
它不再仅仅是地脉认可的标记,而是成为了一个坐标,一个锚点!
一个将厉千尘这具濒死灵体、那微弱的混沌萌芽,与脚下这片愤怒悲鸣、却又被死寂压制的大地意志,强行铆定在一起的锚点!
“嗡……”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来自地心极深处的颤鸣,通过厉千尘眉心的坐标,传递到了混沌萌芽之中。
混沌萌芽的微光,第一次,清晰地“闪烁”了一下。
不再是微弱的跳动,而是有意识的、带着探究意味的闪烁。
它似乎“听”到了大地的哀嚎,“感觉”到了冥渊的冰冷,“触碰”到了无数生灵临死的绝望与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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