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心月这颗棋子,终究是废了。
但沈知遥并未觉得有丝毫可惜。一颗棋子,能发挥出它最大的价值,以一种最惨烈、最决绝的方式,在敌人的心脏上,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便已足够。
如今,李烬心中的那片“净土”,已被他亲手用最污秽的烂泥,彻底填平。一个连自己最后的念想都能毫不留情摧毁的帝王,他的多疑与暴戾,只会与日俱增,再无任何东西,可以束缚他内心的那头恶兽。
而这,正是沈知遥想要看到的。
解决了阮心月这个前世的宿敌,沈知遥并未沉浸在复仇的快感之中。她的心,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她清楚地知道,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想要将李烬彻底拉下那张至高无上的龙椅,光靠这些旁枝末节的手段,还远远不够。
必须找到最致命的证据,给他,最致命的一击。
——他的身世。
这才是悬在李烬头顶之上,那把真正的、能将他斩得神魂俱灭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沈知遥将所有的注意力,重新放回到了这条主线上。
她利用自己太医院掌事,可以自由出入宫禁的便利,将大部分的空闲时间,都泡在了皇家的藏书阁中。
藏书阁,乃皇家重地,里面收藏着大周朝开国以来所有的典籍、宗卷、以及秘闻。这里,是知识的海洋,也是秘密的坟场。
沈知遥的目标很明确。她要查的,是二十多年前,先帝在位后期,所有与后宫、皇子相关的宗卷记录。
她知道,李烬的生母,淑妃,是在生下他之后,难产而死的。对外宣称的,是这个版本。但沈知遥重生之后,仔细回想前世种种,却总觉得,此事疑点重重。
一个能被先帝宠幸,并诞下皇子的妃子,身边的太医、稳婆,必然都是当时最顶尖的。怎么会,就那么轻易地,死于“难产”?
这背后,一定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藏书阁内,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纸张与岁月混合的、独特的霉腐气息。
一排排顶天立地的紫檀木书架,如同沉默的巨人,静静地矗立着。上面,塞满了浩如烟海的卷宗。
沈知遥一袭素衣,穿行在这片由文字构筑的迷宫之中。
她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是默默地,一本一本地,翻阅着那些早已蒙上了厚厚灰尘的故纸堆。
《先帝起居录》、《后宫嫔妃册录》、《皇子诞生仪典》、《太医院脉案存档》……
这些记录,大多枯燥而繁琐。她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从那些流水账一般的、宫廷程式化的文字中,寻找可能被遗漏的、蛛丝马迹。
时间,就在这无声的翻阅中,一点一滴地流逝。
一天,两天,三天……
沈知遥几乎将自己,变成了一座没有感情的雕像。她不急不躁,极有耐心地,筛查着每一条,可能与二十多年前那桩旧事相关的记录。
然而,几天下来,却是一无所获。
所有关于淑妃的记录,都正常得,有些过分。从她入宫,到被封为淑妃,再到怀上龙裔,最后难产血崩而亡……一切,都写得清清楚楚,滴水不漏,找不到任何破绽。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早已在二十多年前,便将所有可能暴露真相的痕迹,都抹得一干二净。
沈知遥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她知道,自己或许,从一开始,就走错了方向。
对方既然敢做出“狸猫换太子”这等滔天之事,又岂会,在明面上的档案里,留下如此明显的把柄?
或许,应该换个思路。
既然直接查不到,那就从侧面,迂回包抄。
她不再执着于寻找淑妃的直接记录,而是开始查阅那个时期,所有被处罚、被降罪、甚至被赐死的宫人、官员的卷宗。
她相信,如此惊天的大案,不可能做到真正的天衣无缝。总会有人,在无意中,窥见一鳞半爪的真相。而这些“知情者”,他们的下场,往往,只有一个。
——死。
他们的死,便是最好的线索。
这一次,她的搜寻,终于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在一个落满灰尘的角落里,她找到了一份,关于“宗人府罪臣录”的陈旧宗卷。
她小心翼翼地,吹开上面的灰尘,缓缓展开。
泛黄的纸张上,用朱砂笔,记录着一个个,因为各种罪名,而被皇权抹杀的名字。
沈知遥的目光,逐行扫过。
忽然,她的瞳孔,猛地一缩!
她的视线,死死地,定格在了其中一行,小得几乎不起眼的文字上。
——“太傅沈观砚,于承德二十三年秋,妄议皇室血脉,混淆天家宗亲,其心可诛。念其曾为太子之师,劳苦功高,免其族人连坐,特赐白绫一条,全其体面。”
短短几行字,却如同一道惊雷,在沈知遥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沈观砚!
这个名字,如同最锋利的刻刀,深深地,烙印在她的灵魂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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