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泼洒在寂静的庭院里,唯有书房内一豆烛火,在微风中不安地跳跃,将窗棂的影子拉得细长而扭曲,如同张牙舞爪的鬼魅。
房内气氛压抑得仿佛凝固了一般,连空气的流动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不!”
一声凄厉的拒绝划破了这片死寂。沈知遥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后的梨花木椅因她剧烈的动作而向后倾倒,“哐当”一声巨响,在空旷的房间里激起沉闷的回响。她的脸色苍白如纸,一双清亮的眸子此刻因震惊与恐惧而睁得极大,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那个云淡风轻的男人。
“师父……您知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她的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血和泪的腥气,“毒杀?让我……亲手‘毒杀’您?不,我绝不答应!”
前世的梦魇如潮水般汹涌而来,瞬间将她吞没。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冰冷的雨夜,她跪在师父冰冷的“尸身”前,那刺骨的寒意,那种万念俱灰、肝肠寸断的痛楚,至今仍清晰地烙印在她的灵魂深处。为了她的复仇大业,师父策划了一场假死脱身之计,可是在她心中,那一次,就是她“害死”了师父。
那种悔恨与痛苦,如同附骨之蛆,日夜啃噬着她的内心。她带着这份罪孽重活一世,最大的心愿便是护师父周全,弥补前世的亏欠。可如今,师父竟然要她故技重施,而且这一次,是以一种更加惨烈、更加真实的方式。
她不能接受,也无法接受。为了扳倒那个高高在上的仇人,她已经失去了太多,她不能再失去师父,哪怕只是名义上的,哪怕只是一场有惊无险的计谋。那种眼睁睁看着至亲之人“死去”的痛苦,她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了。
“遥儿,坐下。”
与她的激动和崩溃截然相反,沈观砚依旧端坐如初,神情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他抬起手,示意她将倒地的椅子扶起。他的声音温润而沉稳,带着一种能安抚人心的力量。
“我不要!”沈知遥双拳紧握,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传来的刺痛让她勉强维持着最后一丝理智,“师父,前世我已经‘害死’您一次了!那种滋味,我不想再尝了!我重活一世,不是为了再亲手将您推入险境的!复仇的路有很多条,我们可以再想别的办法,哪怕慢一点,哪怕艰难一点,都无所谓!我只要您好好活着!”
她的眼眶泛红,晶莹的泪珠在其中打着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她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师父,试图从他那双深邃如古井的眼眸中,寻找到一丝动摇。
然而,她失望了。
沈观砚看着她,眼中没有半分退缩,反而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那笑容里带着了然,也带着一丝不易察??的欣慰与心疼。
“傻孩子。”他轻叹一声,缓缓从座位上站起,走到她的面前,“你以为,为师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吗?”
他抬起手,宽大的衣袖拂过她的脸颊,动作轻柔地拭去她眼角那颗将落未落的泪珠。“你忘了,为师最擅长的是什么?”
沈知遥微微一怔,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师父擅长的东西太多了,奇门遁甲,医卜星相,权谋机变……
“上次的假死,能骗过所有人,这次自然也一样。”沈观砚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掷地有声,“这次的‘毒杀’,看似凶险,实则与上次并无二致,一切,依旧在为师的掌控之中。”
“可是……那可是毒药!”沈知遥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一些,但疑虑和担忧仍旧占据了她的内心,“李烬生性多疑,若要让他相信,所用之毒必然是见血封喉的剧毒。一旦入口,神仙难救,师父您……”
“寻常的毒,自然是无解。”沈观砚打断了她的话,转身走回桌案前,从一个暗格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紫檀木盒。他将木盒打开,一股奇特的、夹杂着草木清苦与莲花幽香的气息瞬间在房内弥漫开来。
“但为师,早已为自己备好了这世间唯一的解药。”
沈知遥的目光被那木盒中的东西所吸引。只见丝绒内衬上,静静地躺着一枚通体漆黑、龙眼大小的蜡丸。那蜡丸表面并不光滑,隐约能看到一些细微的纹路,仿佛天然生成。
“这是什么?”她不由自主地走上前,轻声问道。
“此物名为‘苦心莲’。”沈观砚的目光落在蜡丸上,眼神中带着几分复杂,“它生于极寒之地的雪山之巅,百年方开一花,一花只结一子,乃是天下至宝。说它是解药,其实不尽然。”
他顿了顿,拿起那枚蜡丸,继续解释道:“苦心莲本身并无解毒之效,但它有一个奇特的作用。服下它之后,一个时辰之内,无论再中何种剧毒,毒素都会被它的药力暂时封锁在心脉一寸之地,无法扩散。但作为代价,服用者会立刻陷入一种长达七日的假死状态。”
沈知遥的心猛地一紧,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假死?”
“没错。”沈观砚点头,神色严肃,“这七日之内,服用者脉搏会完全消失,呼吸亦会停止,身体冰冷僵硬,与真正的死人一般无二,即便是天下最高明的仵作,也验不出任何生机。只有这样,才能彻底骗过李烬和他身边那些鹰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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